沈一心两手摩挲着那个小巧的铜炉,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熟悉之感。
她先是摸到了铜炉盖子上的一只鹤头,又摸到了铜炉身上的几朵梅花,登时便高兴道:“鹤子梅妻!这是鹤子梅妻!”
额尔敦那边略微沉吟了一下,才道:“不错,店家说这手炉确实叫这么个名字。”
“真没想到,你能替我买到这般好物!这……这比你那呆头呆脑的兔荪可要强多了!”
额尔敦虽不认同一件死物能比他的兔荪好,但当他看到沈一心这么长时间来,头一回如此开心后,自不忍心扫她的兴。
他装作很随意地问道:“哦?强在哪里?”
沈一心兴奋的神色忽然顿了一下,继而才听她幽幽道:“我在苏州老家,也有个一模一样的‘鹤子梅妻’手炉,是……我爹爹送给我的。他说,他就是这温暖的手炉,一边承托着我这只灵巧的鹤,一边承托着我那似梅花一样不畏艰难的娘……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可惜……”说到这里,沈一心突然沉沉叹了口气:“可惜我娘在生完我就死了,我爹太过伤心,就把我送到梧桐山上学艺。呵呵!说来也真是嘲讽,我们一家三口,竟没有一天真正团圆的日子……”
额尔敦正踌躇着,该如何安慰沈一心之际,却又听沈一心话锋一转道:“说来也巧,这两只‘鹤子梅妻’手炉,都是由我们大祯的匠人张鸣岐所制。却没想到,这两只一模一样的手炉,竟先后落到了我手里。看来,我同它们是真的有缘。”
额尔敦轻咳一声,心中默默反驳道:你哪里是同它们有缘?明明是同我有缘!这手炉……可是我给你挑的!
不过,此心中所想,额尔敦并未挑明了说。
他只满足地看着沈一心回忆的眼神,故作平淡道:“你喜欢就好。毕竟,我是整个鞑靼的少主,不管去到哪家店里,店家总是要拿最好的东西给我的。”
沈一心捧着暖暖的手炉,心下对装腔作势的额尔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个臭小子,一时半会儿不臭屁……就会死吗?!我若此时功力还在,定要打他个满地找牙,让他那个大胡子父亲,好好心疼心疼他!
忽然,沈一心意识到,自从她跟额尔敦同路以来,她的心性竟愈发变得像小孩子了!
若放在以前,她哪里会是这般同旁人计较的小气之人?!
可不知为何,在面对额尔敦时,她就是喜欢赌气,耍小性子……
不过,只是纠结了片刻,沈一心就释然了:定是因为额尔敦是小孩子,我才会被他的童心传染,变成这样。嗯……没错!就是这样!
额尔敦不知沈一心千回百转的心思,他只看到,在抱上那只手炉后,沈一心雪白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心中就登时开心许多。
他努力压制住喉中的瘙痒之意,哪怕再想咳嗽,也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最后,就算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也紧紧咬住牙关,静静抱着兔荪,缩在马车车厢的一处角落里,悄无声息。
因为他生怕,自己一咳……就会立时惊扰了沈一心好容易生出来的好兴致。
如此又走了小半日,马车才在一处威严的玄色府邸前面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额尔敦简单吩咐道。
其实,他并不想用这种口气同沈一心说话。只是,在马车上憋气憋得久了,他实在说不出更多的字来。因为,单只是这四个字,就已经费尽了他大部分力气。
且在说完后,额尔敦连怀里的兔荪都不要了,就直接迅速跳下车,单手扶着马车前端的红木蕃,拼命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