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心笑道:“我如姨母当真什么都教给你啊!不仅教你白居易的诗词,还教你中原的谚语!哈哈哈哈!你别说,这‘好心当作驴肝肺’,你用得倒真不错。”
额尔敦气呼呼地起身,再弯腰拾起一个用花布做成的大枕头,一下丢到沈一心怀里,没好气道:“把这个靠在腰后头。若是晚些时候雪还不来,你就直接枕在上面睡觉吧!”
沈一心摸着那枕头用料精细,花纹繁复,里面还填充着满满当当的棉花,就知,这定也是额尔敦精心准备的。
她拿手一按上去,那枕面便会很快回弹。
接着,沈一心又依额尔敦所言将背靠在枕头上,果真觉得省力了许多。
不多时,那羊腿就能吃了。
额尔敦用匕首将上面流油的羊肉一片片削下来,再一块儿块儿地放到沈一心面前的盘子里。
沈一心边用筷子将那羊肉片儿不停往自己嘴里送,边满足道:“能让鞑靼少主伺候我一回,我也算为大祯挣足颜面了!”
额尔敦闻言,手中的匕首一滞,紧接着,又听他冷冷淡淡地警告道:“我带你出来玩儿,不是为了让你和我议论国事的。还有,过几天等你与我成了亲,你就不是祯人了。哼!所以,别总把‘大祯’‘大祯’地挂在嘴边。”
沈一心气极反笑道:“怎么?我要是与你成了亲,就连自己的生身父母也不能认了?他们是祯人,我自然也是祯人!这同我嫁不嫁人,没有任何干系。”
“而且……”沈一心忽然猛地转到额尔敦的方向,似笑非笑道:“按理说,你也算是半个祯人呢!毕竟,你母亲如夫人,是我这个祯人的亲姨母。”
说这话时,沈一心的一对美眸,一直盯着额尔敦有些发红的鼻尖。
此举不禁让额尔敦一度怀疑,她是不是突然恢复了视物的能力。
可后来发现沈一心眼中并无半分专注和神采时,额尔敦才偷偷送了口气。
他重新操起匕首,把羊腿上最好吃的部分,全都放进沈一心的盘子里,道:“大祯国力空虚,将士羸弱。哼!我自小就不喜欢弱者,所以,我才十分讨厌大祯。”
沈一心暗暗腹诽道:你自己难道就不羸弱吗?就你这个小体格儿,还好意思说讨厌弱者?当然,我这位表弟的内心,倒是比绝大多数人,要强大上许多,再加上他鞑靼少主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确是强者不错。
沈一心轻咳一声,郑重其事道:“我也知大祯国力空虚,将士羸弱。可若仅是因为这样,我就不护它、不爱它了,那我同那些投敌叛国的背信弃义者又有何分别?”
“唉!”说到这里,沈一心忽然幽幽叹了口气,道:“崇尚强者固然不错,但大祯是我的故土,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抛弃它。即便它再不争气,即便它再虚弱,即便它……不要我了……我都不会不要它。就像你……从心底爱着鞑靼一样。”
额尔敦发现,沈一心的眼睛里虽然不再有往日的那种动人神采,但却仍旧在眼底深处,保留着专属于她的那份坚定和倔犟。
而这种坚定和倔犟,正是额尔敦打心眼儿里佩服的。
于是,他当即宣布投降道:“好!好!好!你是祯人,永远都是祯人!即便你与我成了亲,也是祯人。你的身份……不会有任何改变。”
沈一心满饮一杯烈酒,露齿一笑道:“这话我才爱听!”
之后,二人又就着烤羊肉,说笑了好一会儿。
最终,却都因抵不过夜幕和疲累的侵袭,而沉沉睡了过去。
还好,额尔敦早就命人将穹庐上方的那个小小天窗给封上了,加之整个帐里生着的两处火堆,故,就算他们在地上睡着,也丝毫不会觉得寒冷。
沈一心梦到,自己被鞑靼人用车马恭恭敬敬地送回了凉州城,而负责迎接她的,正是刘峥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