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就要死了……还有十天半月……我就是一个无父、也无母的孩子了……”额尔敦抬起头来,用一对清秀的双眼,呆呆望着吊高的木头屋顶道。
沈一心从未见过额尔敦这般。
因为之前,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额尔敦脸上都是一副精明、算计、老成、阴沉的样子。就算是如夫人被杀那日,他眼中依旧有怒气、有绝望……
可如今,他却是一副了无生气的呆傻、无助模样。
这模样……着实让沈一心觉得有些陌生。
同时,她还有些没来由的心疼……
两人沉默些许功夫后,沈一心才坐至额尔敦旁边,开口道:“两年前,我师父三更散人为骗我去苗疆之地帮林太后寻凤去箫,曾说自己寿命将近。我心痛之余,便在苗疆为她立了个衣冠冢,想着能有空去祭奠她……如今,如夫人生命已逝,又……尸骨无存……你若想祭奠、怀念她,不如,我们也为她立个衣冠冢如何?”
额尔敦低下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昨夜去王宫时,我就去母后的殿里拿了些她素日里喜欢穿的衣物出来。眼下,这些衣物正好能用得上……”
随后,两人便一同乘车出门,将如夫人的衣物寻了一处僻静的林子后头埋了。
沈一心忍不住对着那个无名无姓的小土包洒泪道:“如今,鬼沃赤神志不清,我们便无法替如姨母立牌位。只等额尔敦你继承铎蠹王位之后,再给你母后正名吧!”
额尔敦紧紧抿起两片薄薄的嘴唇,冷冷出声道:“自当是。”
之后,两人又对如夫人絮叨了一些贴心话,便离去了。
天气虽渐渐转暖了,路边的野草也偷偷抽出了绿色的嫩芽,但额尔敦身上却依旧穿一件极厚的雪貂白领子、紫貂衣身的大氅。
只不过,这紫貂的貂毛,要比他冬天穿得那些大氅上的貂毛要短得多、稀得多。
额尔敦似是十分喜欢出门前沈一心递到他手里的那只灰色兔荪,因为就算是来替如夫人做衣冠冢,他也紧紧抱着。
沈一心玩笑道:“怎么样?这些小兔荪一直养到今日,一只没死!若按我们之前约定好的,待你登上铎蠹王位后,是不是就得风风光光送我回大祯了?”
额尔敦的眼睛并不看向沈一心,他只在嘴里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再用手一下一下,抚摸着怀中那只小兔荪的扁圆脑袋。他的目光悠长而深远,实在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沈一心忽而正色道:“如今,既然我们已经提前得知了鬼沃赤的死期,就有许多事情要提前准备了。而要准备这些事之前,我们还有一件紧要事要办……”
“你是准备除掉鬼沃赤安插在你家中的奸细,以防他向鬼沃赤传递消息吧?”额尔敦毫无征兆地出声道。
沈一心心下佩服额尔敦的敏锐,当即点头承认道:“不错。我正有此意。”
“奸细就是那个叫渊簇的男伶人吧?”额尔敦又不轻不重道。
若说额尔敦能猜中沈一心的下一步计划,沈一心只是微微有些吃惊的话,那眼下他一下猜中渊簇的身份,就让沈一心不得不生出警惕之心来了。
她拧眉问道:“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