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要是能继续拖住燕伯六鬼,那就等于拖住了整支荒钚大军。
除了最先开口质疑沈一心的老六穷鬼,其余五鬼在听到沈一心的话后,也纷纷皱起了眉头,并暂且收起攻向沈一心的武器。
且看他们的表情就知,他们其实很想知道,沈一心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沈一心当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对燕伯六鬼道:“你们总把你们父母的死归咎给大祯官兵,可是我想问,当时在对峙过程中,是你们先动得手,还是大祯官兵先动得手?”
“自然是大祯官兵先动得手。”老大饿鬼将手里的铁锹一把铲在脚边的沙地上,冷冷道:“当年,那两个官兵不由分说,要拉我爹去充军,我娘哭哭啼啼,我们一个个吓坏了,只好对官兵出手。”
“只好对官兵出手?”沈一心暗暗将内力灌注在最疼的几处伤口上,使其暂时止血,再同时冷笑道:“从真武年间开始,大祯就已实施现如今的征兵制度。凡年满十四岁、低于三十八岁者,只要朝廷所需,就要立入军籍、随军征战。每一家、每一户皆是如此。王孙贵族,亦不例外。若有违例者,当场斩立决!”
听到沈一心熟悉背出大祯律例,燕伯六鬼的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
随后,沈一心又详加解释道:“当年,你们的爹拒绝从军,你们的娘也从旁阻挠。按大祯律例说,即便你们没有杀死其中任何一个大祯官兵,你们的爹娘也是死路一条。但那两名大祯官兵在一开始时,却并没有选择那么做。他们选择饶你们的爹娘一命!可你们呢?你们却杀了他!另一名官兵惊惧之余,才动手杀了燕佐豸(燕佐豸即燕伯六鬼的父亲)!你们那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我不说什么。可如今,你们六个都已过而立之年,这点儿事,不会也想不清楚吧?”
沈一心的这番话,如一把不轻不重的榔头般,一下下、一下下,敲开了燕伯六鬼这么多年来,一直用石头壳儿封着的、麻痹又贫瘠的内心。
壳儿被敲开,一股愧疚和恼怒之意,登时在燕伯六鬼的全身,快速散播开来。
对于沈一心说得这些话,燕伯六鬼之前怎么可能没想过?
只是,浅想一下可以,但只要一触及他们爹娘之死的根本缘由,燕伯六鬼便会强迫自己,不再深究。
如今沈一心一针见血地说起这个问题,算是替燕伯六鬼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让燕伯六鬼顿觉无处躲藏,又慌、又乱,又愧、又怒。
“怎么?拳脚上无法胜过我们六兄弟,就要在心理上搞垮我们吗?”脑袋向来灵光的老四色鬼一句话戳破沈一心的目的。
“呵呵。”被戳破的沈一心,罕见地有一丝发慌,她当场用笑声来掩饰自己,同时不忘反唇相讥道:“倘若你们六鬼当真同你们父母之死没关系,那何必介意我说什么?”
“巧舌如簧。”性子最为淡定的老五懒鬼蹲在他那副用惯了的铁耙上,双手托腮,摇头晃脑道:“即便我们父母的死真是我们几个人作得孽,那也同你没关系。用不着你在这里多嘴多舌!哼!你想借此事击溃我们哥儿几个,可算是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