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秀以为自己会被个半大孩子活生生压死,可谢天谢地,男孩突然松手了。
她爬起来就跑,连女儿都不要了。
男孩还想再追,半夏喊:“哥哥。”
男孩止步。
半夏鼓起勇气再喊:“点点哥哥。”
男孩回头了,一脸不可置信,望着同伴怀里抱着的小女孩。
她圆圆的小脸上满是风皴过的泪痕,此刻正在用小手抿额角的碎发,两只圆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眨巴,只看了他一眼,立刻扑闪着躲开了。
但她朝着他伸出了双手。
“法大你试试,她就像片羽毛一样轻?”抱半夏的男孩说。
对面的男孩子并不伸手,还往后退了两步。
……
在半夏脑海里出现过的,她的爸爸叫顾谨,妈妈叫林珺,她还有三个哥哥,大哥顾民,二哥顾宪,而面前的男孩,是她的三哥顾法典。
他有个小名,就叫点点。
半夏以为自己叫哥哥的小名,他就会认出她来。
可他并没有,反而于霎那间眸光一寒,冷冷盯着她。
半夏的手还在半空,她还在努力,希望哥哥能接受她。
这时一个男孩说:“法大,这是沈副书记的女儿,领导家的闺女,就跟她妈闹个脾气嘛,没啥大事,我把她送回去吧。”
顾法典没有说话,也不动。
半夏慌了,她不想回家呀,她努力憋着眼泪央求:“哥哥,救我。”
顾法典家祖传的脾气,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找麻烦。
他是不可能抱孩子的,尤其小女孩,这辈子都不会。
但他有点奇怪,这个小女孩怎么会知道他的小名的?
点点,只有母亲林珺在他小时候会那么叫他。
难道是厂里的老人们说的?
不过林珺不要他了,小名他也不想要,听了就烦。
他说:“沈副书记?沈四宝吧,我怎么只记得他家有个胖小子,男孩儿。”
男孩叫金帅,跟秦秀是邻居,他说:“这个原来一直养在农村,刚接回来。”
“这事谁去反应给妇联的人,秦秀是在虐待儿童,让妇联的人好好批评她。”顾法典说着,摘了包准备要去打球的,可就在这时,小女孩突然探出身子,从另一个人怀里向他爬了过来。
他怕女孩要摔,下意识搂住,女孩已经把脑袋埋他肩膀上了。
一个软软的小女孩,就那么扑他怀里了,还把她的脑袋抵到了顾法典脖窝里。
“这孩子,我们法大最怕脏了,你可别……”
“祁凯,拿开你的手,她怕疼!”
两个男孩一起出声。
这是只小壁虎吧,她轻的像片羽毛,可力气那么大,紧紧的趴着他。
风吹着她空荡荡的衣服,顾法典本是想替她扯下来的,可才伸手,目光一冷。
祁凯也发现不对了,刚想伸手,顾法典粗吼:“这是小女孩,你他妈能看能看吗?背过身去。”
既然外号法大,比法还大,顾法典当然就是这帮孩子的老大。
他一声令下,一帮男孩齐齐转身。
深吸一口气,顾法典轻轻揭开孩子的袖子,顿时差点背过气去。
他怀里的女孩也随之一声呜咽。
“疼?”顾法典轻声问。
半夏深呼吸:“妹妹忍得住!”
顾法典把女孩抱到篮筐下的阴凉处,从后背揭起她的衬衣,那是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红色的伤痕,有些还重叠在一起,红的几乎要渗出血来。
可他才要看,女孩因为疼,瞬时缩成了一团。
顾法典只好先疏导孩子的情绪:“妹妹叫什么名字?”
“奶奶叫我妮儿,妈妈叫我半夏。”她慢慢不紧张了。
顾法典:“妈妈为什么打你?”
半夏本来想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哥哥,可她突然想起来,奶奶临死前曾总念叨,说自己看到了她的爹和娘,还说他们来接她了,可家里的叔叔伯伯不但不信,还请了道士来抓鬼,给奶奶灌了好多难喝的苦汤药。
那她要是现在就一股脑儿的说,哥哥也会当她是鬼上身吧,会给她灌苦汤药驱鬼吧?
孩子捡最主要的说:“妹妹没有偷东西,呜呜……”她哭了起来。
在小弟看来,顾法典今天简直脱胎换骨了。
他居然用很温柔的语气说:“哥哥知道妹妹没有,哥哥相信妹妹,慢慢说。”
“妹妹没有偷巧克力,也没有偷电子表,还有偷摩丝……妹妹也不知道奶奶的银元藏在哪里。”女孩在哥哥的引导下,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看哥哥不太高兴,她咬牙举手:“妹妹要是撒谎就让大灰狼吃掉手指。”
软软的手指,上面粘着湿乎乎的眼泪,可她愿意拿它喂大灰狼,做证明!
“妹妹几岁了?”顾法典说着,轻轻揭起孩子的衣领,只一眼,怒不可遏。
她肩膀上是一条条细痕纵横交错,还有好多青青紫紫的淤伤。
那是被人用细条抽过,还掐过的,不止一次,因为伤痕深浅不一,新旧不一。
半夏掰手指:“奶奶说半夏已经过了五个生日啦,妈妈我四岁!”
顾法典听罢回头:“祁凯,马同,金帅,你们过来。”
“法大,咱要去还孩子?”小弟们问。
“马同,你骑车去趟公安分局,记得要找赵霞赵公安,一定要她出警,她要不出,你就说顾法典杀人了,叫她务必来。祁凯金帅你们去找一下沈四宝的儿子,看他有没有挨过打,我带这小女孩去趟卫生所。”顾法典说。
望着他的背影,祁凯觉得很怪:“法大这是真拿小女孩当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