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跑,钱,一分都跑不了。
这些是大事,但跟林珺没关系,而顾谨从一段录音里听到,说曹桂用曹琴的名义注册了一个离岸账户,按推断,这几年攒了至少有二百万。
那个账号当然已经从银行调出来了,但银行报过来的数额不对,银行账上显示,上面有三百多万,顾谨于是追问了一下,发现发生交易的,大多是国内的医院。
交易原因,都是医疗器械。
由此顾谨推断,曹桂是私底下从cx公司拦截业务自己做,从中赚的钱。
所以不过12个小时,小宪不仅解开了所有迷团,还发现了曹桂的小金库!
而那个小金库里,有一半的钱是曹桂从林家悄悄挖的。
林珺听完笑了一下,说:“我大哥天天打电话问,看曹桂的案子定没定调。”
“她只是个中间人,没有涉及人命,也没有具体实施过走私,判不了几年的,让林珉等着吧,等她出狱,他们夫妻还是可以相守相伴的。”顾谨说。
林珺还不知道,当林珉听说给备忘录写的那么真垫的大嫂,原来私底下一直在绕过他跟客户联络,抢客户,并私下掠夺利润时该有多震惊。
也不知道大哥还能不能原谅曹桂,再续前缘。
但她觉得,要她是曹桂,怕是挺不到出狱那一刻的。
现在曹桂还能挺得住,是因为她有一个用曹琴的名字注册的离岸账户,里面至少躺着三百多万现金,即使她被判刑,等出狱,还可以享受那笔钱。
可现在小金库被小宪给拱出来了,再被国家一冻结。即使曹桂出狱了,她也会一无所有,一穷二白,于一个享受惯了金钱,在红国有跑车,有庄园,富的流油的阔太太来说,骤然之间一无所有,她要是曹桂,肯定得疯。
半夏以为是要去见leo夫人的,还挺期待跟银发奶奶见面的,看妈妈把车开到了外事拘留所,有点惊讶:“妈妈,leo奶奶也被关起来了吗?”
“先去这儿见个人,咱们再去见leo奶奶。”林珺说着,打开了车门。
今天是周末,拘留所的会见日,所以来拘留所的人很多,犯人也是排队,一个个的见,顾谨去打审请了,林珺带着半夏在外面等,转眼,玻璃门里走出个女人,十一月的大冷天,穿的是低胸装加紫色的炫丽貂皮,冻的不停咳咳着。
半夏一看,说:“妈妈你看,那是唱大戏的姐姐呀。”
林珺一看,李大丫呀,提个小皮包,显然也是来探望曹桂的。
还是浓浓的睫毛大眼睛,深蓝色的大眼睛,艳红的嘴唇,雪白的粉,画的跟个脸谱似的,李大丫见了林珺,也颇礼貌的打个招呼:“阿姨好。”
“来看你姨的?”林珺问。
“我们马上要出国了,来跟她说一声,下回见面就是在红国了。”李大丫说。
“旅途愉快。”林珺笑着说。
李大丫不知道现在专案组已经布控,把魏士明兄弟全监控了,魏家,以及协同他们贪污的所有人的钱,账户已经全部锁定,他们家也在内,自以为还能跑得掉,想了想,贼洋气的来了一句:“阿姨,永别了。”
本来半夏想说再见的,可永别了是个什么意思呢?
大花脸的姐姐太洋气,搞的半夏都不会说话了。
这时林珺拉了一把,她就进拘留所了。
天真的,十五岁的李大丫做着她美丽的红国梦,幻想着她马上就要去资本主义国家享受更清新的空气,遇到又帅,又多金的金发帅哥,并邂逅一场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爱情故事了,但同一时间,她的二姨曹桂,正在体会什么叫绝望。
曹桂扪心自问,她不比林珺长得丑,而她比林珺聪明的多得多。
不像林珺,只谈过一次恋爱,跟顾谨是初恋结婚。
她从14岁开始跟男人交往,接触过的男人没有上千,也有好几百的,因为她足够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男人们也都很爱她,但她决心找到一个家世,身份,各方面都完美无缺的男人,于是她不停的找啊找。
在找男人方面,她花的心血是林珺的百倍,甚至千倍。
可为什么她找过那么多男人,个个在某个方面都很优秀,最终,却一个个全栽在林珺瞎猫碰死耗子,碰到的第一个男人身上了?
凭什么她找那么多,越找越差,林珺一头栽倒的却那么优秀。
这是曹桂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绝望。
她穿着橙黄色的囚服,戴着手铐,面无表情的坐在铁槛的另一端,正在听顾谨娓娓道来,用很温柔的声音跟她讲话,眼泪一滴又一滴,从她眼中滚落,落在纸上,男人于是挪远稿纸,掏出手绢,揩掉了纸上的水滴。
对前的男人穿的是最普通的夹克和白衬衣,四十多岁了,但没有脱发的痕迹,因为一直从事文字工作,两只手显得比普通男人的要细,要修长一些。
他说:“你曾经打着林珉爱人的旗号,跟国内的医院联络,以避税为由,让他们把货款打到你用曹琴的名义开设的离岸账户上,再以出厂价从cx公司拿货,用这种方式,赚走了cx公司一大半的利润,对不对?”
……
“当一家工厂没有利润,它怎么维持生产和运营,维护日常开支?”顾谨再说。
曹桂依旧不说话,只死死的盯着会见室外的走廊。
走廊上,林珺正在教半夏认走廊上贴的大字:服从管教,积极改造!
顾谨再说:“林珺用她的钱救活了cx公司,林珉要用利润来维持运营,你作为一家人,从公司偷取利润,既不合人伦,也不符合法律,现在,很快银行就会冻结你的离岸账户,你愿意出个说明,证明那部分钱的来路吧?”
虽然曹桂很久以前,在港口卖海鲜的时候就见过顾鸿,还捡到过一本他的工作笔记,虽然当时识字不多,但自觉那东西会有用,所以她一直留着。
但顾谨,她第一次见的时候,是跟林珉结婚后,回国的时候。
因为他跟别的高干子弟不一样,从来不去海港找姑娘耍,也不在城里混帮派,所以直到那时,她才知道他居然是大检察官顾鸿的儿子。
但曹桂并不觉得他有什么优秀,人太老实,有着那么好的家境和资源,却不会搞钱,对林珺俯首贴面,还有点唯唯诺诺,而在她看来,家务方面的勤快和忠贞算不上男人的美德,一个有魅力的男人必须是有野心的。
要对金钱有着蓬勃的欲望,能疯狂赚钱,搞钱。
可偏偏她那么多有野心,能赚钱的男人,最终一个个的,全栽顾谨手里了?
以曹琴的名字注册的离岸账户是她的小金库,那钱全是她辛辛苦苦赚的。
想要把刘华强、高从文和魏家统筹起来得有多难?
她一个弱女子,能从那帮野心勃勃的男人手里赚点钱,不容易的。
那全是她的心血,一点点积攒起来的私房钱。
万一一无所有时的养老钱!
说银行会冻结已经够叫曹桂崩溃的了,顾谨居然来问她,能不能还给林珺?
眨巴眨巴眼睛,曹桂柔声说:“顾博士,我账户里的钱跟林珺没有关系的。”
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狠的话,那钱,曹桂宁可被银行冻结,也不愿意还给林珺。顾谨大概懂,这是出于嫉妒,曹桂嫉妒林珺出身比她好,比她聪明,比她努力,还比她更优秀,就连生的孩子,都比她生的更成器。
所以她原来总是漫不经心的,诱着林珺往毁灭的道路上走。
到如今,宁可钱被国家没收,也不还给林珺。
顾谨耐心说:“曹桂,林珺喊了你十五年的大嫂,她没有嫌弃过你的出身,没有怀疑过你的人品,你有病她帮你治,缺钱她支助你,她对你不薄的。”
曹桂眨巴了会儿眼睛,扬起头,楚楚可怜,但依然摇头。
顾谨丢了笔,冷冷盯着曹桂,良久,再问:“能不能在证明上签字。”
曹桂缓缓摇头,肩膀耸到了一起,泪就像水龙头一样,啪啪往下落着。
哪怕她已经四十五了,但那种楚楚可怜的气质,依然显得她是那么的柔弱,可怜,人畜无害,这要林珉看到,估计又得痛心,怜悯了。
可谁叫她遇到的是顾谨呢。
甭看他一脸正气,但既然能搞法学,能当律师,他又岂会心善,被人玩弄?
他丢了笔,手支着大理石台面,嘘了口气。
曹桂反正就是哭。
她本就可怜,父母从小就爱打她,弟弟妹妹犯了错,父母指责的总是她,她从小就习惯于示弱,哭,这是她的保护色,她看似妥协到底,但她分毫不让。
……
走廊里,半夏有点不太开心:“妈妈,我们为什么要呆在这儿啊,我想走了。”
“再稍微等会儿,你爸爸一会儿就忙完了。”林珺柔声说。
也许最终算下来,林珉能从账户中分得一百多万,她能从中分一半,六七十万,真能拿到手,林珺打算存下来给半夏当私房钱,但显然,曹桂,顾谨也搞不定。
那就算了吧,浮财而已,林珺不要也罢。
不过林珺想错了,顾谨虽然搞不定曹桂,但作为一个搞法学的,他不是只有搞定曹桂一条路,当着曹桂的面,他又申请跟刘马克见面,然后,问刘马克是否愿意作证,证明曹桂账户里钱的来路。
刘马克原来经常回国的,还帮曹桂跑过多家医院,联络过生意,所以他知道曹桂所有的事情,不像曹桂不见棺材不落泪,他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作证,但提了个条件,要林珉给他一笔感谢费。
顾谨虽然没有明确答应,但给的暗示是默许的,这事就愉快的定下来了。
可怜曹桂人财俩空,已经够绝望的了,心说她不好过,也绝不能叫林珺好过,她要玉石俱焚,可转眼,她就听说亲儿子又卖了她一道,把她卖的彻彻底底。
当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一口馒头卡在喉咙里,曹桂差点没被噎死。
……
据顾谨说,要到今天晚上,他们才会去市委招待所汇报工作,林珺呢,因为拖延了点时间,已经赶不及去送leo夫妻了,而她,也是晚上去招待所见顾父。
于是今儿下午,难得的,俩人一起闲下来了。
对视一眼,俩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海洋馆!”
东海市海洋馆,开了很多年了,顾谨和林珺第一次约会就是在那儿,小民小宪和法典都是很小就去过,唯独半夏,快六岁了,还没去过。
今儿就带小丫头去趟海洋馆吧。
因为是公办的海洋馆,本以为还跟原来一样,哪怕周末,也冷冷清清的,人不多。
可今儿,他们一家差点没给挤死,因为海洋馆也被私人承包了,私人老板据说从国外进口了几只真正的美人鱼来,在现场搞表演,所以今儿海洋馆人山人海,几乎要被挤破了。
美人鱼,不就是杀人公主吗?
半夏只是故事里听说过,可期待了,所以特别想看。
但现场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他们来得太晚了,根本挤不进去。
没办法,顾谨于是把半夏架在了脖子上,林珺在后面扶着她。
可因为离得实在太远,虽然半夏终于看到玻璃水箱了,但并没有看清美人鱼。
现场人挤人,人碰人,又你推我搡的,怕发生推搡事故,顾谨只好架着半夏往外走,林珺扶着女儿,拽着丈夫,亦步亦趋,,而骑在爸爸肩头的半夏,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二狗也经常这样把她架在脖子上,俩人一起去摘高处的果子。
但不像被二狗哥哥架着疯跑时,重心不稳,她会害怕。
因为妈妈一直在托着她的小屁屁,扶着她的背,所以半夏不怕摔,觉得自己可安全了。
但她免不了会想,二狗哥哥现在在哪儿呢,他和他的妈妈在一起了吗。
会不会像她一样,即使超开心的时候,想到他也会流眼泪。
他,偶尔也会想起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