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小北举起双手,跪到了地上:“我。”
作为男人,做了错事肯定得认,当然,半夏碰破他鼻子的事,他就不说了。
但他以为打他的会是小宪,因为他暴躁,冲动。
可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冲出来的居然是法典,他本来在沙发的另一侧,突然一个跃声跳到小北面前,一把扯起他,于空中一个猛摔,哐啷啷的,四处是声响。
小北还没反应过来,法典已经拖着他进厕所了。
他好比有一双铁腕,而且小北根本无法攻击,因为法典于打架太娴熟了,他双手被反捉,脑袋一直在被法典往下摁,当一个人的头被摁到地上时,他就无法反抗了,而眼看,他的脑袋要被摁进蹲坑了。
那是蹲坑啊,那他妈是马桶,小北的脑袋要进马桶了!
“你他妈的,老子要报警,说你们全家虐待,杀人。”小北在吼。
“杀你是轻的,老子今天要你生不如死。”法典吼说。
人闷话少的小点点,这突如其来的暴发让小北毫无抵抗之力。
他寄希望于舅舅能赶紧打开门,但即使他真出去,外面的情况会更好吗?
顾谨在踹门,连声喊:“法典,你不要冲动。”
但小宪唯恐天下不乱,他堵着门,不准顾谨踹,还要搡开小民,他在大吼:“法典,开门,老子要揍死这个王八蛋,快,开门。”
“有种来打我,欺负孩子,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小宪说着,看小民还要拉他,干脆一拳捣过去,小民挨了打,也要踹小宪一脚。
外面一声又一声,全是拳脚,法典已经够叫小北胆寒的了,而破朽的厕所门,也眼看要被小宪踏平。
此时的小北,若能回到大年三十,他是决不可能欺负半夏的。
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屏着呼吸,只觉得鼻子一点点,已经凑在蹲坑里了,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只求这辈子,法典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喝过蹲坑里的水。
但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半夏的喊声:“点点哥哥?”
法典的手蓦的一停,小北的脑袋正好悬在蹲坑上方,就差一厘米。
再说刚才,外面,全家最生气,最愧疚的,当属林珺了。
因为这几天她哪儿都没去,在家全身心照顾孩子,可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孩子给人弄伤了,还过了整整三天,她才知道。
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女儿额头只是皮外伤,因为肿差不多消了,也不需要再做额外的处理,她团着孩子,吻了吻,悄声问:“半夏,把当时的情况给妈妈讲讲,跟妈妈说一下,你小北哥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好不好。”
已经两天了,她得知道是小北丧心病狂,威胁半夏,不让她说的。
作为母亲,林珺会想很多,甚至会想到,有没有可能,有猥亵的发生。
这种事听起来很荒唐,但并非不可能,而且大多发生在亲人之间。
虽然她在厨房里,过五分钟就要看一回,而且小北抱半夏回家的时候,她也一直在身边跟着,她也曾教育过半夏如何进行自我保护。
但现实社会是复杂的,人们会面对的状况千奇百怪。
林珺骨子里的偏执让她恨不能跳出去指证,把小北直接打入万丈深渊。
但她毕竟不是个病人了,她得从两方面考虑问题。
得知道公公婆婆一手抚养大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个人渣。
半夏眨巴了会儿大眼睛,才说:“不算故意吧。”当时确实是不小心的。
“他碰过你没有,就是妈妈说过的……”林珺在孩子身上摸了摸,轻声问。
半夏摇头:“没有。”因为刚才诬赖了人,有点心虚:“其实他还不错啦。”
只要没有这方面的,林珺就放心了,她再说:“因为他前天碰了你的头,今天又想抢你的钱,所以你想报警,让警察把他关起来,对不对”
半夏对着妈妈,当然不能再撒谎了,她说:“其实没有,只是他总欺负我,而且将来,他会赶走小民哥哥,抓了法典哥哥,我生气,我就想让公安抓他。”
这时厕所里已经没声音了,小民小宪还在外面推搡,而法典的凶和狠,林珺比谁都清楚,她必须赶紧把事情调节开,要不然,法典就该犯错误了。
所以她说:“如果咱们报警,公安当然会抓他,但是以后他就不可以当兵,当公安了,因为他故意打人,公安局是会记在档案里,把他标注成坏人的。”
她当然可以报警,虐待儿童,还是别人家的,严打期间,公安肯定会罚。
可小北是个预备国防生,一旦报案,他的前途就完蛋了。
亲戚,而且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要不要为此断送他的前途,林珺得考虑这个。
林珺得让女儿了解更多,才能有助于她分析,这件事她该怎么处理。
半夏轻轻的喔了一声,跳了起来,跑到厕所门口,喊:“点点哥哥。”
……
“小北哥哥不是故意的,我们就原谅他一回,好不好?”她说。
摸摸脑袋,她又对顾谨说:“其实我不疼的,我小时候经常跟人打架,脑袋上经常有包,但我从来没有疼过。”又说:“我也碰破了小北哥哥的鼻子,当时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呢。”
顾谨听完,单膝跪到了地上。
半夏又说:“真不疼,在村子里的时候,我有一回跟人打架,撞了超级大一个包,都发烧了,可我也没有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小孩子,手是软的,腿是软的,全身最硬的是脑壳。
所以小孩子们跟人打架,打不过时,喜欢用脑壳。
但一个孩子,不到万不得已时,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脑袋去攻击别人。
他们都知道,她在五河村的时候,从小一直受人欺负,受到大。
这下小民小宪不打了,停手了。
缓缓的,小民也单膝跪到了半夏面前。
看到小民红了眼圈,半夏忙说:“不疼的呀,大哥,不许哭。”
再看小宪,又说:“二哥,不要哭呀,我怕!”
大人都不说话,孩子就以为是因为自己犯了错误他们才难过的,顿时拍着门喊了起来:“点点哥哥,呜呜,我怕,我好怕,你快出来,好吗?”
门哐的一声开了,法典出来了,揽过半夏说:“不怕,我在呢,在这儿呢。”
半夏扭头看时,小北趴在蹲坑旁,正在大喘气儿。
“说对不起就好了呀,我爸爸不会打你的,认错就是好孩子呀。”半夏说。
小宪拳头捏的紧紧的,喉咙跟风扇似的,还在嘶吼。
在人屋檐下,再不说对不起,今天怕是活着从这儿出不去了,小北忙说:“对不起,我道歉,我一万分诚心的向半夏道歉。”
小宪还想冲,小民拦住了他,顾谨也说:“小宪,先忙正事,完了再说。”
回头,他进了厕所,伸手欲拉,小北这才爬了起来。
从小到大,因为顾谨一直很疼爱他,动不动给他寄辅导材料,寄零花钱,但凡上首都出差,总要带他出去吃好的,玩儿好的,所以小北向来不咋怕他。
但此刻看着舅舅铁青的脸,渗寒的眸子,莫名的,有了几分惧意。
“因为小民兄弟,你在检察大院受欺负的事,舅知道,也知道你心里不舒服。”顾谨指了指外头,说:“你要想打他们,骂他们,只要是在家里头,舅不会拦着,也不会插手,但是小北……”
……
“别人因为小民小宪而欺负你,你不敢欺负他们,就欺负他们的妹妹,你这种做法,跟欺负你的那些孩子何异?”顾谨扶着小北坐下,再问:“你外公二十年的苦心教育,你就学到了弱肉强食和欺负弱小?”
小北两目寒渗,咬牙,一言不发。
而他这样,顾谨就更生气了。
冷冷的,他盯着小北。
这时半夏又来拉顾谨:“好啦好啦,爸爸不生气啦。”
把爸爸拉出来后,她回手,从身后给小北比了个耶!
那意思是示意他安心,她不会再欺负他了?
小北算是被半夏欺负了的,他碰破她的头是无心,但她是故意碰他的鼻子,又诬赖他的。
可以说小孩子发脾气没错,可他也没错呀,他又不是故意的。
他愤怒,他想打人,可这家子,最小的法典都么狠,他还能打谁?
而陈天赐还在不停的逼他,首都还有一帮同学等着看他所谓的‘胜利荣归’,可他已经被顾家父子压的死死的,他还能怎么办?
一拳头挥出去,狭窄的洗手间里,小民的剃须刀,半夏的香波,林珺的香皂,一大堆的东西,哗啦啦的全砸了下来,劈头盖脸,砸在他的脑袋上。
男孩委屈的蹲在地上,伤心的哭了起来。
……
关于他们父子如何要测试,林珺并不知道,但已经到这一步了,明天能不能黑回来一架歼机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林珺先推顾谨,再推小民小宪,连法典一起。
推出门去了。
这么一闹,小北肯定会走的,真想教育他,可以等婚礼完了,跟顾鸿谈,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黑一架飞机回来呀。
于是,顾谨在叮嘱,让林珺一定不要离开半夏之后,带着男孩们去海边了。
今天是初二,按理,会有很多人来走亲戚的。
但林珺不太喜欢在家里招待客人,所以她收拾收拾,早餐吃完就下楼了。
到了新家属区,碰上祁主任、金荃等人,知道他们是准备去看自己的,就全召到林东家去了,他们提的礼物,也全给林大妈留下。
过年嘛,林东爱人带着在国外读书的小儿子也回来了,林旭也在,给这俩孩子,林珺必须得包个大红包,沿路碰上厂里职工们家的孩子,因为孩子多,林珺的红包小,一个只包伍元钱,但见者有份,她包了一百多个呢,转眼全散出去。
不像别人,会在别人塞红包时,强拉着孩子不让收
林珺是这样,红包她会让孩子收下,但她会记下每个人给的,红包的数额,过年嘛,届时按对方给的红包,差不多的钱,让办公室买一批礼物,返还大家。
所以半夏就不会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每收一次红包就要被妈妈收拾一顿了。
还有糖果呢,谁见了半夏都要给她一把糖,因为小民给的阴影太深,孩子不大敢吃,于是全攒了起来,全身上下四个兜,里面满满的,装的全是糖。
新裤子松紧不太好使,糖太多拽的裤子往下掉。
下楼时,半夏就边边走边提裤子,就这,一路上还掉了好几颗糖呢,心疼呀!
回家的路上,半夏摸着兜兜开始分糖果,指指这边:“点点哥哥的。”再指另一边:“这些是小民和小宪哥哥的。”指着最少的一兜,说:“妈妈,这些就给小北哥哥吧。”
四个兜,正好把糖分给四个哥哥。
林珺说:“你小北哥哥应该已经走了,这些糖果就留着咱们半夏吃吧。”
“是吗?哎呀……”半夏的语气里透着落寞,因为自己发了小脾气嘛,挺不好意思的,扬起头说:“妈妈,可能小北哥哥没想抢红包,只是想吓唬我呢。”
回头想想,半夏分辩不太真切,但总觉得他应该不是真的想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