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一番分析,吴老海点头表示认同,叹道:“其实立即彻查又如何呢?杀的人头遍地,终究都是些被推出来顶罪的小喽啰,大人物们依然还是谈笑风生,待风声过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我们这些穷当兵的,能得朝廷给口饭吃,就已经是不错了,哪还敢奢求些什么,那些大人物多贪一些,我们少吃一些也就是了,告也没地儿告去,没准还得将这条性命搭上。”
“今日若非有陆参军您在,小老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发生。如果上面来查,查出粮草缺失,到头来我,小李子,赵大个子,必然难辞其咎,也许还会被污蔑监守自盗,将粮草缺失的责任全部都推到我们三个的身上,到时被送到执法营明正典刑的,可就是我们仨了。”
听吴老海这么一说,赵玄黄一直抱着肩膀站在一旁,跟不存在似的,李惊蛰却是没他那么置身事外,不由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后怕道:“这两个王八羔子喝兵血,如果出了事情,没准还得诬陷我们来顶罪,真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吴老海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李惊蛰的肩膀,道:“小子,等你多在军中呆上几年,就会明白,这种事实在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如果真落到你的头上,你也只有引颈受戮的份,而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你此时此刻,或许恼火的紧,等再过几年,慢慢心就死了,这点年少轻狂,都将磨的一干二净,再碰上这件事,如果不是置身其中,只怕会躲得远远的,唯恐沾染上半分。”
李惊蛰不服气道:“吴老头,你越活越胆小,别将俺想的和你一样!就是再过二十年、三十年,俺看不过去,还是看不过去!”
吴老海不想和他争执,宛如看穿世事般的苍凉一笑,再没多说什么。
陆沉道:“好了,会好起来的。”
李惊蛰年少轻狂,不免有些豪言壮语,“俺若是有朝一日当了将军,定然将这些喝兵血的王八羔子全都扒了皮点天灯!”
吴老海不为所动,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你还太年轻”的意味。
陆沉倒是觉得李惊蛰这番豪言壮语颇为难能可贵。
未来的齐军,这些年轻人才是中流砥柱。
而现在的齐军,怕是已经快烂到骨子里了,底层的兵士竟然将贪腐之事,只当做平常,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这种现象可是败亡的征兆,不仅是对于军队,而是对于整个国家!
连军队都是如此,更别说整个国家了。
流血牺牲的军人都无法得到公平的待遇,对身在的军队乃至国家心如死灰,还指望他们能为这个国家舍生忘死的去打仗?
也就是现如今大齐还有像叶寰、项吕这样的名将支撑,对付的也都是些成不了气候的弱小蛮族,倘若未来列国来袭,真到了逐鹿天下的全面之战拉开序幕,这寥寥几位名将怕也是独木难支。
这里的每个兵,都是大齐的子民,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或许都对这个国家有着极深的感情,愿意为了这个国家流血牺牲,亦在所不惜。
可人心,是会冷的。
当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而心如死灰的时候,也就无所谓忠诚不忠诚的了。
被强权逼迫上了战场,没有为之拼命的方向,这样的军队,只会是外强中干,即使有名将率领,也是于事无补。
这种局面绝不是朝夕间就能改变的,也绝不是只因上面那些人肆无忌惮的贪墨军饷喝兵血所致,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大齐的军制有太多的弊端,才使得这种蠹虫有可乘之机。
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唯有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才行。
而改革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恢复人心。
唯有人心凝聚的军队,才能战无不胜!
陆沉这回终于明白,为何打个突厥部落,都要兴师动众举国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