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有志气的!”
许旰别看如今肚大如萝的样儿,年轻时也是个白面俊俏小生,当年家里早早就定下了一门亲事,许旰却偏瞧上了一位街边的卖线女,死活将原本的婚事退了,娶了如今的妻子,这么多年来夫妻恩爱,虽只得两女,但许旰从未嫌弃过妻子,因而他人虽心狠手辣却是欣赏重情重义的汉子,闻听牟彪此言,对他的喜爱倒是又添了几分。
让下揽了他的肩头,
“走,我们去审陈良!”
陈良洗过身上之后,又换了一身衣裳,坐在那审讯室的高椅之上,瞧着神智倒是清明了不少,只脸色仍是十分憔悴,许旰笑眯眯问他,
“老陈,都是老兄弟,我要问甚么,你也应当知晓的,把你知晓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吧……”
陈良一阵苦笑,哑声道,
“实则也没甚么好说的,我也是被人拉下水的……”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复杂,不过就是拐子帮想要将人运出京城,最好的一条路就是走通州水路,出了北直隶,之后再将“货”挑选分开,往全国各地运送,也有外地送的“货”进京,也要在通州分别挑拣,之后再秘密送入京城各高门大宅之中。
陈良在通州驻守已有十年,他初去时那帮子人极是收敛,根本不见有活动的痕迹,之后有通州漕运衙门的一名官吏,无事时便请了他吃酒,之后二人混熟了,那名官吏便许了他每月一千两银子的好处,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过问码头上的事儿,遇到上头来查,便想法子替他们遮掩过去。
“一个月一千两银子……”
许旰笑了笑,
“倒是不少……”
陈良应道,
“那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光给我的,还有下头的兄弟们的,我自己只拿了五百两……”
五百两银子一月已是不少了,一年下来便有六千两银子,陈良领着锦衣卫千户之职,七七八八的收入一算,身家怕是已经过万了!
许旰叹了一口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陈……你把身家性命断送在这上头,你不冤枉!”
陈良闻言脸色一白,
“许二,就不能看在我为锦衣卫卖命这么多年的情份上,饶我一条命?”
许旰想了想应道,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还是要问过牟老大的意思,不过……你也知晓,牟老大最恨贪财忘义之人,你若是犯了旁的倒也罢了,可你偏偏同拐子帮勾结在了一起……”
陈良一声惨笑,没有说话,许旰又道,
“你可知晓通州漕运衙门里还有甚么人与拐子帮勾结,多说些出来,我也好向牟老大求情……”
陈良想了想道,
“你拿笔墨来,我写给你……”
当下自有人取了笔墨来,陈良将自己和晓的漕运衙门里与拐子帮有染之人都写了下来,许旰看了那一张长长的清单一眼,眼角肌肉一抽,
“老陈,你可别是胡乱攀咬吧?”
陈良呵了一声,
“许老二,我是不是胡乱攀咬,你自己不知晓去查么?”
许旰看了看那名单,顺手递给了牟彪,牟彪低头一看也是吓了一跳,
“这么多?”
陈良看了牟彪一眼,应道,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我一直以为拐子帮就是漕帮的一个分支,因为只有依附漕运才能将他们的货送往全国各地,若说漕帮不知晓此事,打死我都不信的!”
许旰难得的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
“好!先送了陈千户回去吧!”
他吩咐下头人,陈良的脸却是变了,他脸白如纸,嘴唇颤抖,身子也在发抖,
“许二,看在多年的情份上,你给我换一个牢房……你若是再要送我回那处去……我……我宁肯现下就咬舌自尽!”
他知晓,若是锦衣卫当真想要追查此案,那就是惊天的大案,其中牵连甚广,牟斌不把人证物证呈于御前,今上必是不会点头的,而自己就是那人证,就凭这一点,一时半时许旰都不会让自己死!
果然,许旰笑眯眯点头道,
“那处牢室确是太过狭小了些,委屈老陈了……”
说罢转头冲下头人吩咐,
“给陈千户换一个牢室!”
许旰没瞧见,牟彪却是瞧得清清楚楚,许旰说到“狭小”二字时,陈良的身子又不由自主抖了两抖,待得陈良被人带走,牟彪便拿着名单回了北镇抚司衙门,牟斌见清单果然就是眉头一皱,
“这事儿确是大了些……”
这通州漕运大半个衙门的人都在上头,又漕运乃是隶属户部,户部衙门只怕也没几个干净的……,又那漕运衙门想要一直包庇拐子帮,这各职位上的人,那必是不愿轮换太频繁,这吏部是不是也要想法子活动活动……
如此这般扯着线头往上一提,想一想都知晓,只怕那拐子帮的触手已是伸向了各部,又即便是各部自己不去追究,单单一个漕帮便够让人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