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子爷外表瞧着温文纯良,实则内里也是个腹黑阴险的,牟彪拿不准英儿对自己到底是何心思,也不知她是怎么吹的枕头风,却是谨记着她是太子爷的女人,自然是能离多远便离多远,只他越是如此,那英儿姑娘的目光在无人知晓之时,却是越发幽怨了!
他们到了大同之后,太子爷再没有隐藏身份,早早派出人去通报了大同当地的官府,于是离城五十里地便有众官员前来相迎,将太子爷和王纶等一干商队中人全数接进城中。
太子爷自然是迎入城中临时腾出来的最大最好的宅子,而商队中人又再三细细审问之后,才将人给放了出来,商行的货倒是原封不动的退还了,一众人好不易得脱自由,那是头也不回的离了大同府衙,只潘十一一个磨磨蹭蹭不肯离开,直等到郑家兄妹领了货出来,忙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妹子,你们这之后是打算上哪儿呀?”
郑洪不发一言,郑茂却是笑眯眯应道,
“虽说耽搁了几日,不过好在货物全数齐整,我们把货关给买家,收了银子便可以启程回去了……”
潘十一闻言两眼放光,
“那……你们住哪儿呀,我这是护着商队到了地头,银子收了也无事,也打算回宣府去,不如我们结伴如何?”
说着话,他那一双眼是直直盯着郑洪,郑洪冷着脸不发一言,郑茂却是哈哈笑着点头,
“人多好,人多热闹……”
说罢不顾自家妹子连翻的白眼道,
“我们在大同都是住同莱客栈的,你跟我们一起走!”
“好好好!”
潘十一乐得见牙不见眼,同洪茂边说边走,往同莱客栈而去。
太子爷在大同呆了十日,这厢视察了大同边防,走访军营,又深入民间去体察民情,之后便启程往应州,大同本地大小官员夹道相送,一直送到离城二十里地处,看着太子爷所乘坐的马车离开,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
“总算是将太子爷糊弄过去了……”
他们却是不知,太子爷那车驾里早没人了,朱厚照早在三天前就带着英儿与刘瑾,由牟彪等十来名心腹护卫着,先去了应州,在这之后,他们倒是少遇凶险,于是一路深入民间,四处察访,却是见遍了民间疾苦,百姓生活,越是往河南去,越是见得旱情严重,饿殍遍野,他们从京里出发时,已经是盛夏,待到了河南时便已经深秋了,而今年河南一地,自入夏之后到这冷索的秋日,竟是一滴雨都未下,到处都是河流干涸,田地绝收,沿路之上连那道旁的树皮都被剥得精光,树木干枯倒伏,鸟兽绝迹,若是胆子够大,拨开那路边的草丛,还能见到因着挡路被人拖到一旁的尸体。
初时牟彪还命人挖坑,收敛尸骨,到后头路上的倒尸越来越多,便是他们一干人等,身强力壮,也没那力气埋人了,只得学着前头的人一般,将路上的尸体拖到道旁,以免被人践踏压碾,待众人到了开封时,见得开封府外的乱象也是吓了一跳。
只见这开封府城门紧闭,而离着城门不过一里的地方,便有无数的灾民聚集于此,有那早来的,寻了几块木头搭了一个窝棚,有那后来的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些布条子和布带,绑绑缝缝用四根木头棍子支一个简易的遮阳之处,再有人甚么都没有,便薅了几把草当地铺就了,便是个睡觉的地方,还有更多饿的面黄肌瘦的灾民,一个个双眼无神,面色灰败的聚集在一处,就地或坐或卧,那样儿看着哪里似人,分明就是一群行尸走肉,裹了一层皮的骷髅一般,模样煞是吓人!
他们立在高处放眼一看,只见乌泱泱好似没有尽头一般,连片成面,围绕着开封城,而那城头之上人头晃动,有守城的官兵箭上弦,刀出鞘,严陈以待,就怕灾民哗变,突然攻城。
牟彪他们一路行来也不知看过多少这样的灾民,个个神色麻木,朱厚照也是阴沉着脸,众人护着他穿行在遍地的灾民当中,越近城门地上的灾民越多,待到了离城一里地的地方,那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牟彪皱眉头看了看开封城紧闭的城门,
“公子爷,我们要入城么?”
他比朱厚照多些见识,知晓似这样的大灾年,让灾民入城那对城中的百姓就是一场更大的灾难,所以但凡灾民所到之处,各州府都会紧闭城门,若是有粮的,便会想法子周济一下,若是没粮的,那就只有等着灾民生生饿死又或是自行散去,所以想让开封城开城门那是必不可能的,只能想法子将令牌文书送进城去,由城中人想法子接他们进城。
朱厚照看着遍地的灾民不由的是一阵叹息,
“我在京城时见得文书告急,说是何处何时死了多少人,又多少灾民围城,那时不明所以,只以为是当地官员赈灾不利,待如今身临其境之后,却是……知晓他们的难处了!”
这样多的灾民,若是放进城里去,那城里的百姓就要遭殃,所以官员们紧闭城门,眼睁睁着着灾民饿死,这样的人间惨事,就发生在面前,当真是对人良心的极大煎熬!
朱厚照又叹气看着这些目光呆滞,行动迟缓的灾民,在他们眼中已经没有生的希望,只能这样一日日的忍受着,一日日的捱着,捱到生命逝去,又或是老天爷开眼,再或是官府开放粮仓,分得一点活命的粮食,继续这样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