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脚后撤抵在墙上,身体前倾,一副随时前冲的姿势,眼睛却盯着来人双手上的奇特袖里刀。
刀开双刃,小巧如匕,弧线优雅,尾部没有刀柄,而是一个仅容两指的圆环。
“你不是…”卢劲前嘴上开口,右手隔空去抓墙边兵器架上的长枪,然而对方在他开口之时,人影一闪,欺身逼近,一脚将即将到手的长枪踢飞,长枪贯透舱板,高高飞出。
紧接着,渔夫带着清亮如水的刀光向卢劲前全身罩去。
舱室狭小,长枪离手,卢劲前战力去了一半,起手就被渔夫稳稳压制住。
飞快的几招交手之后,卢劲前心中骇然,知道自己不是来人的对手,甚至跑都跑不掉。
他眼里闪过绝望的狠意,厉喝一声,身子猛然迅速鼓胀起来,这是将内力从丹田迅速倾泻到四肢百骸的迹象,随时可能爆体而亡,而且就算事后活下来,也基本是废了。
然而尽管如此决断的拼命,还是被渔夫轻易化解。
他一拳砸在卢劲前丹田处,对方便向泄了气的皮球,鼓胀的身躯,迅速干瘪下去。
“就你,也想强行越境!”渔夫没有去躲卢劲前口中喷出的鲜血,阴恻恻地说道:“奉承话听多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距离通象只有一线?”
然后,在卢劲前的惊骇神色中,渔夫伸手探入鹿皮囊,摸出一根细如牛毛的毫针,挥手射来。
哧溜一声,舱外的长枪终于落入水中,舱内的飞针也射进胸口。
卢劲前瞪大的眼睛慢慢失去神色,房外,脚步声由远而近,应该是卢家后辈听到响动,往这边赶来。
渔夫往窗口而去,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来,手一挥,一直静静躺在茶几上的小小金枪,急射而起,插入卢劲前喉咙,仅仅流出半寸的尾巴。
渔夫这才满意穿床而出,融入夜色。
“七叔!快来人,七叔被杀了…”
楼船上,哀嚎与骚乱响起。
与此同时,旁边的小船上,有男子被骚乱惊醒,他揉了揉额头,有些诧异,不过两三日没有休息,一觉睡得这么死?
不对,血腥味?
他目光移向旁边,脸色骤变,那用来掩饰真容的渔夫外卦上,新鲜的血液还未凝固。
他的东西被人动过,但他却一丁点感觉都没有,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检查自己的东西,手探进鹿皮囊的时候,心向下沉去。
不远处楼船上那一声声凄厉的“七叔”,让他如坠冰窖。
卢劲前死了!
他的断尾毛少了一根,衣卦上还带着鲜血。
动他东西的人完全有能力杀了他,却还留着他,那么不用去确认,他也知道,丢的那根断尾毛一定在卢劲前的身体里,而外卦上的血,也一定是卢劲前的。
仅仅片刻,果然有卢家子弟乘小舟,往自己这边来了。
他强行收起复杂的情绪,从舱板下拖出一身鱼皮水考,简单收拾东西之后,套在身上,望向水中,此刻他的眼里,船下已经不是黄河,而是无尽的深渊。
他一旦逃走,以后绝难辩说的清楚,但如果不走,可能连辩说的机会都没有。
卢家子弟渐近,他不再犹豫,纵身跃下,寒意浸透而来。
同样感到寒意的,还有吴士诚。
几天前,就在他准备动留白居的时候,整个江南路、淮南路,乃至淮北、河南,所有的留白居都关门了。
他准备了无数的人力物力,仿冒罐头,要抢断留白居的罐头市场,让他们的货烂在手里;他威逼利诱和留白居合作的大小菜商、粮商,要断绝留白居的供货,闹事的地痞无赖也已经准备好,甚至连各地衙门都事先疏通好了关系。
留白居在他就要动手的时候,关门了。
让他甩足力气的一拳,打在了空处!
并且这两天,自家的生意陆续有各种状况出现,有人退货,有人宁愿赔钱也要中断合作,有人甚至在吴家铺子的隔壁或者对面,开起同样的店子抢生意,就连掌柜都在被挖墙脚。
吴士诚能当上家主,当然不是草包,他很快敏锐地反应到,有人想要对付吴家了,而且这个人不是凡尘商号,或者说不光是凡尘商号。
消息被走漏,那么自己串联的苏、孙、黄、卢等几家肯定有人两面三刀,但是,那人凭什么选择凡尘商号,原西远在天边,他难道甘愿屈居一个武夫之下,并且是很快就要铩羽而归的武夫。
还有其他想要对付吴家的人,为什么这么巧?
一切好像一张招向他的大网,让他有种插翅难飞的感觉。
“停下所有的动作!”
他咬牙下了命令,然后往宅院深处,父亲的居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