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南易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挑着箩筐就跨过铁丝网来到他的菜园子里。
春天的时候,南易拜托过冼耀东把多余的橘花给剪掉。
橘树上结的果子并不多。
不过,果子都特别漂亮,一个个颜色形状大小都往南瓜看齐。
嗯,只是看齐。
不用化肥不喷农药,能长得好看才怪。
拿着一把修枝剪,南易站在地上咔嚓咔嚓的把橘子给剪下来,有的三个一串,也有的两个一对。
有些位置树梢有折断的痕迹,不消说肯定是陈维宗那孙子来摘过。
文昌围这一片,已经不在逃港者的线路选择上,最近都流行往深甽河那边想办法;村里人来摘,不可能把树梢折成这样子。
啐了那孙子几句,南易加快了自己的手速,树上的毛毛虫太多,等汗把衣服浸湿,身上可能会发痒。
十几棵橘树,剪下的橘子堪堪才两箩筐,南易寻思来年再剪一次橘花,后年就可以让它自由生长。
担着箩筐,刚跨过铁丝网,就碰到巡逻的陈维宗。
“冚家铲,你摘橘子就摘,干嘛把我的橘树给伤了?”
“脱线,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摘的?”
“废话,隔仨月,树下都还留着你的尿味。”
“嘁,留点!”
“留个屁,晚上自己上我那拿去。”
“南易,我今年要退了。”陈维宗突然萧索的说道。
“什么时候?”
“12月初走。”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行泪……”
“去去去,老子还没走呢。”
“那你说个蛋,别挡着我,我还得去城里卖橘子呢。”
“晚上多弄几个菜。”
“知啦。”
南易继续担着箩筐往前走,又遇到不知道干嘛往地里过来的冼耀国。
“南易,你回来了?”
“嗯,耀国叔,你干嘛呢?”
“今天有时间去武库一趟,擦擦你的枪,人武部来通知了,沙角头民兵营缩编为连,文昌围民兵连编制没了。”
得,南易这个不是兵的兵,也面临退役了。
“嗯,我知道了,下午过去。”南易也萧索的说道。
“明天早上,我们再操练一次,唉,人都凑不齐咯。”冼耀国唉声叹气道。
南易担着箩筐回到家,留了二十来斤橘子在家里,推出自行车把箩筐架在书包架上,骑着车就往市区过去。
吭哧吭哧,把车一直骑到深南中路上。
这破路,解放大卡一开过,就扬起灰尘,弄得人灰头土脸。
吃了一路灰,好不容易来到人民路,正好碰到路边上挖沟埋涵管,路上也是一地的泥。
南易看到边上一块停着不少车的空地上有两人在那里摆摊,他也把车子骑了过去,停在一个同样卖水果的摊贩边上。
“南易,你也来卖水果?”
嘿嘿,挺巧,卖水果的也是文昌围人。
南易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不过,他可以肯定对方一定姓冼,而且叫冼耀×。
“对啊,阿叔,你平时就在这里摆摊?”
“不一定,我都是走着卖,这个点,这边人最多,我就在这卖。”
“生意好做吗?”
“还行,一天也能挣二十。”
“那还不错,我没带称,一会,你的借我使使。”
“随便用,南易,你这橘子不行,卖相太差了,价肯定卖不上去。”
“不一定,你一会看我怎么卖就知道了。”
两人结束谈话,南易的头就四处转,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路过的行人。
一分钟、两分钟……二十分钟,都没有见到他想招揽的目标客户,主动上门的两个客人从隔壁阿叔那买走了一点番石榴,但对南易的橘子却是不屑一顾。
南易也不急,目光还是在行人中打量。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
迎面走过来俩老外,一男一女,年龄四十上下,人种特征不明显,鹰国、羙国、澳洲都有可能。
既然分不清国籍,那就喊……
“Orange,Orange,伊丽莎白一世橘子,不施化肥、不打农药,纯天然绿色无污染。”
不用问,南易这吆喝肯定是伦敦腔的。
“先生,女士,你们看看,这上面都是虫眼,绝对没用过农药。”
南易手里拿着两个橘子,往俩老外的眼鼻子底下伸。
女老外接过橘子看了看,问道:“真没用过农药?”
“没有,你看这叶子,都是被虫子给咬的。其实,今年我一直在外面,橘园一直没有料理,今天早上才回来匆匆忙忙摘了橘子过来卖。”
“Oh,多少钱?”
“80便士一磅。”
女老外一开口,南易就听出来她是鹰国佬。
“只收英镑?”
“外汇券也可以,4元。”
“啊哈,那我付英镑。”女老外笑了笑,“给我两磅。”
“你可以自行挑选,或许你可以多买一磅,我可以便宜20便士。”
“不用,太多,吃不完。”
女老外摆摆手,就手伸到箩筐里面挑选起来。
南易从隔壁拿过称,套了一个塑料袋在秤盘上,拎在手里等着。
塑料袋是家里积攒着的旧袋子,都是从香塂往天水围带东西,一个个带过来的。
虽然是旧的,可绝对干净,南易一个个都洗过晒过。
女老外挑了一会,挑出十几个橘子就停下了,“就这么多,够了。”
“OK,我给你称。”
南易手指扒拉着秤砣,等打到两斤的刻度上,秤杆还高高翘起,就知道这称是九两称,毛估估重量,秤盘里的橘子只有二斤一两左右,可秤砣到二斤三两,秤杆还微微翘起。
“Look,1.15公斤,折合2.5磅,我算你两磅。”
“OK,你人真好。”
女老外夸着,递给南易两英镑。
“抱歉,我没有便士找你,我找你人民币或港币可以吗?”
“可以,我要人民币。”
“OK,现在官方牌价是3.42,40便士,我找你1块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