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豹讪讪放下小六,心里嘀咕:这当家的早晚被这“一身豪爽英雄气”的虚名所累,某就不信,他心中没有疑虑。
疑虑是有的,不过吕布挑得地点在满夷谷外,茫茫四野也无法设伏。若登阴山,那便是他杨敢的天下,自保没问题。
“哒哒哒哒!”
马蹄声响。
吕布到了,一身乌黑的裘袍,那是苓儿新作的黑裘,与胯下黑鬃马融为一体。
杨敢放眼望去,吕布那一身英雄气,都被那未蓄须的成童外表掩盖。唯有马鞍桥上一杆画杆方天戟,明瓦瓦寒气逼人。
那戟杆腾龙,在战马的耸动下,仿佛活了一般,在马侧腾飞。
“阴山杨敢当,久仰!”
复见杨敢,吕布回想起抗击匈奴的悲情英雄。阴山杨家堡经营数代,门客、悍匪上千,更有稷(小米)满仓。
九原城外与匈奴右部醢落叛军一场恶战,杨敢身中三箭,仍然奋勇。
直至杨家堡全军覆没,杨敢在重围中放声高歌: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国殇》曲毕。
挥剑自刎。
“五原吕布,如雷贯耳。”
杨敢上下打量吕布,目光略过那杆方天戟,落在吕布鞍上角端弓上。五彩斑斓之弓,定是吕布无疑。
“好一个一身豪爽英雄胆的阴山杨敢当。”
吕布策马来到杨敢近前,指着满夷谷深处,开口说道:“私盐出塞,便是今日,能与杨敢当并肩作战,生之大幸。”
“私盐出塞,匹夫有责。但满夷谷深处乃是满夷谷屯长驻守,运盐之人可是边军?”
老豹早就琢磨这事了,私盐出塞若是边军行事,区区杨家堡岂敢阻拦?
“正是!”
吕布扫了老豹一眼,老豹性子直,也是豪爽之人,为一友人走动尚可。
若是共同谋事,那才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诶。”
杨敢适时出言,对吕布说道:“杨某不过山间猎户,岂敢开罪边军?”
说完,杨敢眉头紧锁,望向满夷谷深处:“满夷谷屯长没这个胆子,恐怕是高官行盐吧。”
“督瓒!”
吕布不屑的看着杨敢,这一身英雄气简直就是笑话。
“这……”
杨敢迟疑了一下,更明确拒绝吕布:“杨家堡有家规,不劫官军。”
“知道了。”
吕布浅浅一语,不再看杨敢。单人独骑,至死方休,不是说说而已。
“吕鄣尉,听我一言。”
杨敢有些自惭形秽,劝说吕布道:“私盐出塞,非是一桩一事,拦得了一次,又岂能……”
吕布一摆手。
“这只是个开始,鼠辈这半年且藏好了,我吕布肃清边关,别溅你一身血。”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牛车碾过地面碎石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吕布伸手摘下角端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