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六月,这个寒冬已经过去很久了。头曼城的边军将士们,开始期盼秋收之后,大多数戍卒,退伍的日子就要到了。
“还有三个多月,就要回家了。李兄听说你走时,妻有孕。这一年也未见休沐,终于能回家看看孩子了。”
“是啊,家中农耕这一年全靠大兄。我那顽劣的三弟,也不知有没有帮衬一把。”
“李兄不在,三兄弟会帮大兄的。”
……
大汉兵役只有一年,军吏们听着这些戍卒,聊起退伍返乡,不由面露不舍。下一届新兵,不知道又是什么样子。
当然,也有人很羡慕他们。军队中的亡人、罪卒几乎每年这个时候,一直到秋收之后,黯然神伤。
若不能在军中立战功,终其一生,陪伴他们的,就是这无垠的草原,和那一年一批的新兵。
刘侃偶尔路过城头,听戍卒们对话,心中也荡起涟漪。作为鄣尉,他的妻儿自然是在军中,大兄早夭,三弟也在军中为吏。
倒是家中父母,每年休沐,回去一次。看着他们年年苍老,自己除了微薄的钱财,什么都给不了他们。
“二兄,想什么呢?”
头曼城尉丞刘怡,刘侃的三弟,走来见刘侃目光无神应该是在沉思。刘怡应该感谢吕布,若不是当初吕布任魏续为尉丞,气走了原头曼尉丞,他至今也不过军中一屯长。
“又一年了,本想今年让你复原返乡,孝敬父母。正巧尉丞有缺,无合适人选,便任你为尉丞。如今为兄早已不惑之年,父母也过了花甲,有些心生退意,想要辞官返乡,孝敬父母。”
刘侃叹了一口气,汉以仁孝治天下,皇帝庙号都要以孝字开头。身为汉室宗亲,二十年未尽孝道,心中有愧啊!
“自古忠孝难两全,二兄受先帝所托,在这头曼城一任鄣尉十余年。如今五原吕布,嚣张跋扈,做事不尊礼数,兄长还要照看着他。若说尽孝,应该辞官的倒是为弟了。”
刘怡也跟着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他也想返乡,不过身上无战功,没有脸回去啊!
刘氏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却也是举族而居,从军之前,年轻气盛,夸下海口,鲜卑不平,不归故土!
结果这戍边十余载,寸功未立,靠着候望、日迹积劳,还有二兄提携,这才做到一障尉丞,不过二百石少吏。
“提到这吕布,某心中有愧啊!”
刘侃压低了声音:“当年,我明知吕良忠臣孝子,却杀吕良。本以为屠灭鲜卑一部,救出那孤儿寡母。没想到……”
刘侃又叹了一口气:“杀错了,我若不追,也许那吕良还有一线生机。”
“君命难违,怨就怨那吕良时运不济,糟奸人陷害。兄长之后百般察访,寻得吕良父母。又以吕良之名,供养吕氏父母吃穿用度,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那吕布的大父母,临死都不知,吕良早亡。”
刘怡对刘侃所行之事,一桩桩、一件件看在眼里。鄣尉一任,十余载。区区六百石俸禄,供养四个老人,还能做到清如水,自己为这个兄长骄傲。
“秉鄣尉,吕使君来。”
城门当值假司马亲自通传。
“入城了吗?”
刘侃心头一紧,这吕布无事不登头曼城。上次来此,诛杀督瓒,头曼城赔上了千余守军。
“正在城门处等候。”
“速带我去!”
刘侃说着,带着刘怡,直奔城门处。一路走着,刘侃交代刘怡:“为兄奏请你为头曼尉丞,吕布未有询问半字当即应承,回书与除书同至,也算于你有恩。一会见过吕使君,一定要恭谨一些。”
“放心吧,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