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柜台后的那个胖女人却很沉得住气,依旧是埋头在打算盘,而且不慌不忙,丝毫没有因为这打斗受到任何影响。
夜锦衣自然注意到那胖女人,只是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而已。
这个江湖上,深藏不露的人大有人在,她着实不需要太过惊讶。
“客官,您的菜来喽。”
一声吆喝从那挂着布帘的小门传来,接着赵福生便端着盘子走过来,却看到这店里的打斗。
赵福生竟没有诧异,一边将菜上桌,一边笑呵呵地看向打斗的两人,道:“二位公子好兴致。不过小心些,别弄坏桌椅喽。”
最后那句,赵福生特意对着楚修翳和温九凤提高了声音,像是在提醒。
赵福生对着关雎,和善笑道:“得嘞,这位夫人,我这就去给你们收拾房间去。”
说罢,他就又将手里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小跑着上楼。
夜锦衣低头笑了笑:“有趣。”
她的话音刚落,就觉得嗓子又开始痒的难受,她想咳却不敢咳,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将那声咳嗽憋回去,也将涌到喉咙的血给生生咽了下去。
剑术之争,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此时她的一举一动都极有可能断送掉楚修翳的性命,她明白。
夜锦衣下意识扶住桌角站稳,又侧头看向关雎,这是她见到温九凤夫妇二人后第一次认真地观察关雎。
此时的关雎正皱着眉头看着楚修翳和温九凤的比试,手将帕子攥得紧紧的,看起来很是为温九凤担心。
夜锦衣笑道:“温夫人,觉得谁会赢?”
关雎侧头,柔笑道:“我不懂武功,不知道夜公子怎么看?”
夜锦衣扫了楚修翳一眼,道:“楚修翳会赢,不过······”
夜锦衣刻意卖了个关子。
关雎问:“不过什么?”
夜锦衣笑道:“他要赢也并不是很容易,不过······”
夜锦衣又卖了个关子。
关雎倒是很有耐心地问:“不过什么?”
夜锦衣道:“只要我大声说一句,我饿了,或者我困了,楚修翳马上就会赢。”
当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柄心爱的女人送的剑,那么能操控这柄剑的不只是那个男人,还有他心爱的女人。
这一点,夜锦衣比卫卿笑知道地更深彻。
关雎问:“那你怎么不喊?”
关雎没有问夜锦衣为什么,倒是又让夜锦衣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
夜锦衣道:“如果楚修翳赢了,温九凤就输了。”
关雎低下头,轻声道:“是。”
夜锦衣侧头看着她道:“那依你看,温九凤输了之后会怎样?”
关雎不言语,只是低着头在思索,面上却渐渐显露出愁色。
夜锦衣道:“对于温九凤而言,让他输还不如让他死。”
关雎点头:“不错。”
夜锦衣摇头道:“错了。”
关雎猛地抬头看向她:“错了?”
夜锦衣转身正对着关雎,一字一句道:“那是因为你在这里。”
关雎道:“因为我在这里。”
夜锦衣道:“因为你在这里,温九凤决不允许自己输,可惜,他碰上了楚修翳,所以他又必输不可。不过······”
关雎不得不说,夜锦衣已经将吊人胃口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不过什么?”
夜锦衣朝关雎明媚一笑,轻笑道:“我可以送他一个台阶下。”
关雎道:“什么台阶?”
夜锦衣动作缓慢地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接着很是迟钝地将这柄匕首架在了关雎的脖子上。
出乎意料的是,关雎竟然没有躲开,眼看着夜锦衣很慢很慢地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瞥见了夜锦衣腕上的伤口,更见夜锦衣的手抖地厉害。
关雎压低声音道:“你不能用武?”
夜锦衣亦是轻声道:“不能又如何?”
关雎道:“你伤的很重。”
夜锦衣轻笑道:“那又如何?”
关雎道:“姑娘,你不要冒险。”
夜锦衣侧头,道:“姑娘?”
夜锦衣并没有想到关雎会看出自己并非男人,但她并没有再追问,只是朝着正在打斗的两个男人,提高声音道:“住手。”
夜锦衣觉得头晕,尤其是两个打斗的人在她面前晃的时候,让她觉得头更是晕,眼也花地厉害。
温九凤果然停住了,就在他停住的那一瞬间,楚修翳的剑就恰好停在离温九凤喉咙不足一寸的地方。
温九凤冷飕飕地盯着夜锦衣,厉声道:“你放开她。”
楚修翳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夜锦衣,因为他心里清楚夜锦衣是知道自己能赢的,却还是要用这种手段结束比试。
他不明白夜锦衣为什么要这么做。
夜锦衣轻笑一声,手就猛地松开,匕首咣当掉在了地上。
楚修翳皱眉道:“为什么?”
夜锦衣道:“若我不喊停,你们还要打多久?”
楚修翳道:“一炷香。”
夜锦衣点点头,笑了:“一炷香。”
她又猛地抬头盯着楚修翳,道:“可是,有人撑不过这一柱香的时间。”
楚修翳道:“谁?”
夜锦衣缓缓伸出手,指向楚修翳,又慢慢划向温九凤,接着指向关雎,最后落在她自己身上,她笑了笑,声音极轻道:“我。”
楚修翳听到这个字的瞬间,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他手里的剑忽地落在地上,他也猛地闪到夜锦衣身前抱住了她。
因为夜锦衣在说出那个字的瞬间,已经晕倒过去,她嘴角渗出的血丝红的夺目。
温九凤也在楚修翳的剑落在地上那一瞬,快速闪身到关雎面前,紧紧握住关雎的手:“没事吧。”
关雎柔笑摇头:“我没事。”
关雎复又低头看向面色苍白如纸、已经昏倒在楚修翳怀里的夜锦衣,喃喃道:“原来她早知道自己要撑不住了,才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