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华裳在大厅侯着,茶水已吃过三盏,却依旧未见凤心颜人影。她原自幼生在官宦世家,后又逢夫婿家贵,除去被禅修晾着那一回,在从未遭此礼遇,想来心中难免不悦。
正在这当口,凤心颜一副衣衫不整之姿,踏门而入。见此这般,薛华裳方才的一丝埋怨,渐渐化作了鄙夷。然面上却不曾作态,忙起身做辑:“姑娘有礼。”礼数周至有道,态度却不卑不亢。
“王夫人客道了。不知有何要紧事,竟劳烦你一清早就来此寻我?”凤心颜径直而过,落座上首,满面的不耐烦之色,连假意的遮掩都懒得做。
“姑娘与国寺渊源深厚,又常年吃斋礼佛,想必自有一番造化。正巧臣妾也喜好佛学,早年曾幸得国寺高僧点化,自认颇有些心得,便想着与姑娘探讨一二。”说罢,也不待应答,便直接遣退了随侍的一众婢女。
待众人退出大殿后,薛华裳正欲开口,却忽然被上座之人挥手制止。
凤心颜素手粘了杯中茶水,在桌前写下:“暗影随行。”
昨夜里,盛平皇帝负气而去,随即便招遣了数百暗卫,将衍华宫严困死守。这等小兵小将,凤心颜自是不放在眼里,可她需得顾及眼下正身处牢狱,任人宰割的禅修。
见薛华裳一副全身戒备的姿态四下张望,凤心颜复又在桌前写下:“他安好否?”
“戒备森严,不知!”薛华裳同样在桌前以字作答。
“速于京中寻找布冥。”写下最后一言,凤心颜便将桌前的水渍抹去。开了口:“王夫人佛法精湛,甚得我心。只是今日有些乏累,便不留夫人了,今后如若夫人得了空,便常来坐坐。”
“臣妾求之不得,姑娘早些歇息,先行告退。”一语将落,薛华裳行礼做辑,转身离去。
凤心颜不知今日这般做法对错与否,倘若薛华裳此行是受了皇帝指使,那么无疑是将禅修和布冥等,一并推入了虎口。可是她愿意赌一回,就赌当日在天相寺中,薛华裳看向禅修的那一眼。从前,凤心颜不通情事,尚不能领会那眼中的情意,如今回想方知,曾对一个人饱含着那样的目光,想必如何也无法在狠下心来去伤害他的。
自盛平皇帝怒极而去后,已许久不曾露面,薛华裳这处也不见丝毫动静,这一连几日里,凤心颜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
夜深已至三更天,凤心颜卧在榻椅上百无聊赖,忽闻衍华宫殿门被人轰然推开,随即一阵酒气迎风而至。凤心颜心底一阵烦躁,眉头也不自觉深皱着。但仍旧起身,踱步出了内室。
外室里,盛平皇帝半身倚靠在石桌前,醉眼朦胧。见了凤心颜,忽得将手中盛酒的玉壶丢掷老远,玉壶应声落地摔的粉碎。
“竟还有这般力气,看来皇上醉的倒不也甚厉害。”凤心颜一派漠然道。
闻听此言,盛平皇帝醉意浑浊的双眸,忽然变得阴狠决然:“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唯你最得朕心,也唯你最不识抬举。朕掏心掏肝的对你,你却百般讽刺挖苦。朕是天下苍生之主,想要的女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既不愿,朕也强加逼迫,但朕就是要和你纠缠一辈子。禅修那厮一生一世也别想有重见天日之时,朕要将他囚禁至死。”
盛平皇帝的决绝,让凤心颜惶惑不安,她原一直认为皇帝将自己掳进宫来,只是为了牵制于禅修,而并非出自真心。如今看来,倒实非如此:“我不曾记得往日里与皇上有过何等牵扯,又何至于会让你生出这般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