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关墙上的血迹,从一处处凹陷的地方渗入了下去,这些将士的鲜血,已经融入这关墙之中。
李汉超只能在下雨的时候让人去收回死去将士的尸体,吐蕃人连续三次的进攻,并没有造成多少人员伤亡,这将近两百具尸体,都是因为躲避不及,被投石机抛出的巨石伤到的。被直接砸中的几乎都成了肉酱,许多连面容都难以分辨出来了。而被碎片不幸击中的,身上也是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李汉超经历过无数的大小战役,见识过敌我两军将士的各种各样的死法,比这更壮烈的他也曾见过。只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老了的原因,看着关墙上的血肉模糊,他只能努力的睁大自己已经比年轻时候小了许多的眼睛,努力的把那已经松弛的上眼皮撑着,才能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宁愿巨石砸中的是自己,也不愿意那些年轻的生命从此烟消云散。大宋的未来,需要年轻的生命去守护,而不是像自己这般垂垂老朽,只能发挥余热的老人。
······
这里是秦岭西北的余脉,渭水把这里分成了两边,流向凤翔城。官道就依着渭水而建,蜿蜒曲折。杨业早就把前锋推到了吴岳山下,渭水之滨了,他发动了将士和百姓们,就在凤阁岭上,把官道拦腰截断,修建了一处临时的关隘——凤关。
山石垒砌的凤关,说不上牢固,但身处要道,李克睿想要东进,他就必须打下凤关,否则便只能在崇山峻岭之中行进了,那样别说是人了,光是他最为倚重,也是最大的利器战马,就根本过不去。
在吐蕃六谷部进攻大散关的同时,李克睿带着大军,也在进攻凤关,只不过,两山之间本就狭窄,河道占去了一多半,凤关如今便是通过这里的唯一通道了。整个凤关,只有一道门,那就是通往凤翔城的门,往西则被杨业干脆只砌墙,不留门,厚实的关墙足有五六丈宽,就是让你在关外拆,也有得你拆的。
暴雨落下的时候,李克睿并没有鸣金收兵,而是继续狂攻着,哪怕关下的尸体堆积如山,渭水都被染成了红色。他同样知道趁人病要人命的道理,眼下关中平原上的作物眼看着就要成熟了,若是不能赶在收割之前打通这条要道,宋军就会缓过劲来,那时候自己的优势将荡然无存,局势逆转,自己就只能靠着战马的四条腿,开始准备逃之夭夭了。
如今的大宋无钱无粮,名将却是遍地都是。远的不说,北路的潘美、面前的杨业,还有大散关的李汉超,哪一个都不是好啃的骨头。还有阻挡着吐蕃诸部,逐步撤退的曹彬,虽然离开大宋朝廷,但世代忠良的符彦卿一家子,跟着赵匡胤建立大宋朝的那些老兄弟,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名将呢?
这还没算上远赴海外的林仁肇,那可是一枚大杀器,就连赵匡胤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还有那个祖母提及时,总是让自己要特别小心,不要去招惹的,林仁肇的徒弟,大宋的长公主驸马,清源候沈少奕。
若不是他们远在海外,自己多少总是要考量一下的,不会如此轻易的就听从祖母的安排,悍然发动了这场叛变。可是,自己能不听祖母的话吗?好像不行!外人也许不知道,整个李家,实际上做主的便是这位老祖母了,没有人敢于不听她的话。别人不知道她的狠戾,他李克睿可是打小就深有体会,自没懂事时,就没少挨揍。
李仁福早死,没藏奇云以婆家的力量,还有她的专断,支撑着整个李家,按照她的说法,玉不琢不成器,儿不打不成才。就像他们党项人的祖先一样,以狩猎为生,面对的最狡猾的猎物就是野狼。
野狼懂得抱团,却也喜欢独行出外寻找猎物。狼性天性狡黠,野性难驯,却又锲而不舍,勇往直前,她希望李家的子孙,就像是野狼一样,永远都不懂得什么叫做屈服。
李克睿站在一处高地上,看着远处雨中的凤关,耳中听着震天的喊杀声,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快的拿下凤关,拿下凤翔城,他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在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