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吧!”这个时候,梁秋明的有气无力声音才传来,他已无力地转过身去,一步步走上台,始终没有再看梁仲一眼,猛然间,梁仲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再看向这个背影,又觉得无比熟悉。
“好一个父子情深!”血无极悠悠地笑着道了一句。
“哼!”李四张三也冷哼一声,目光望向梁秋明时,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而书先生却只是摇着扇子,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高台上的夜阳并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正一心一意地准备祭祀,一手执黑狼毫、紫光竹制成的篆笔,另一手将一张穿金甲的皮甲铺平,用篆笔沾着赤焰雕的鲜血,在皮甲上一笔一划地刻画涂写。
上边是猎豹族与他的契约关系,猎豹族宣誓效忠,该怎么效忠,他保护猎豹族,又该保护到哪种程度?这样的文案夜阳誊抄成了三份,交给站在高台上的猎豹族三人,人手一份,各自查看。
梁景山三人也手拿篆笔,仔细查看皮甲上刻画的内容,有不满意的地方,就直接沾着鲜血修改,等到自己什么时候满意了,又转交给夜阳,夜阳则把自己不满意的地方修改,再交给三人。
涂涂写写,删删改改,如此你来我往一二十回,花了大半个时辰,光洁的皮甲上变得瘢痕错杂,字迹散乱,双方却都对此感到无比满意,再无异议。
夜阳这才拿起黑狼毫篆笔,展开最后一张穿金甲的皮甲,用工工整整的妖族文字将三张皮甲上的内容誊抄融合,又加上了之前的两个条件,又交给了梁景山三人。
对于这张皮甲上刻写的内容,猎豹族的三人并没有太大的不满,偶尔皱了皱眉,也没有做什么更改,打足十二分的精神,仔仔细细地将上边的文字查阅了几遍,没有找到什么缺漏,这才对视着点点头,将之郑重交还给夜阳。
嬉皮笑脸的夜殿下也脸色肃然,用元气托起皮甲,浸入了装着赤焰雕血液的石缸里,将穿金甲的银灰色皮甲染得通红,小心翼翼地放在高台中央的祭坛上。
随后,他又举起石缸,元气鼓动,把材质非凡的石缸震成了粉末,大半缸子的鲜血倾盆而下,瞬间把妖晶祭坛和赤铁矿搭建的高台渲染,顺着高台又流向了雪毯,染红了大片的雪地。
七品半血古兽赤焰雕的血液,蕴含的能量和灵性何其庞大,吞噬了这样强盛的血液,祭坛、高台、雪地这些地方雕刻
的阵纹都发出了欢呼似的吞咽声,一条条纹路变得活灵活现,游走于四周,交错纵横。
四人来不及躲闪,也没想过躲闪,同样被飞溅的血液染红,夜阳抓起高台上锋利的象牙短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自身的鲜血和赤焰雕的血液混合,滴落在妖晶祭坛的中央。
其他三人也陆续接过短刀,割开伤口滴落血液,等梁仲割完的时候,夜阳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一条浅浅的伤疤,他张开手掌,手中又突兀地窜出一团蓝色的火焰,被他扔进了妖晶祭坛里。
祭坛的底部早早地铺好了一层黑耀圣石,黑耀圣石孕藏于万年黑曜石中,比黑曜石有更好的燃烧持久性与热度,也更贵,一块指头大小的,就价值百枚妖晶,而祭坛底部却至少有百枚黑耀圣石。
蓝色的火焰刚进祭坛,一层密密麻麻的黑曜圣石就被瞬间点燃,红蓝交替的火焰嗖嗖地往上升腾,像洪水猛兽般嘶吼咆哮,直接将祭坛上方的穿金甲兽皮包裹,感受到火焰灼热的气息,周围的阵纹也愈发欢腾。
四人沉默不语,血迹斑斑的脸上,一双双眼睛都盯着火焰,目光炯炯,时间在无声中缓缓流逝,可以看见连王器都不能损伤分毫的坚韧皮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火焰吞噬,炼化成一股股青烟,在一条条奇异纹路的指引下,萦绕在祭坛上方的半空中。
等到穿金甲皮甲彻底被炼化的时候,上方的青烟已汇聚成了一个青色的云团,狂乱不羁的大风呼啸,稀里哗啦的暴雨如注,穿金裂石的雷霆炸响,噼里啪啦的闪电穿梭……
各式各样的天地异象接连闪过,威势笼罩了整个高台,连梁景山梁秋明这等人物都忍不住头皮发麻,梁仲早已面无血色,夜阳比他好一点,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脸色苍白、浑身无力。
总算安然度过了这备受煎熬的时刻,夜阳梁仲也从虚弱中缓过来,抬头望向本来青色云团所在的半空,而烟消云散,云团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张虚幻的青色兽皮,上边描绘的妖族文字,正是书写在皮甲上的内容,除此之外,又多了一行行古老的小字。
这种字体与妖族文字有些类似,却显得歪歪扭扭、弯弯曲曲,有的简单到只剩一条线,有的却错综复杂,看一眼就让人眼花缭乱,比妖界如今意义上的古老文字,似乎还要古老了一个层次,很多字已失传。
可奇怪的是,夜阳四人都不认识这种文字,在看到的第一眼,却能瞬间了解每个字代表的含义,甚至能轻轻地吟唱出来:
“大道为证,歃血为盟,以我本命,证吴契约!以天之长久,有倾覆之时,地之亘古,有崩塌之日,唯此契约,生灵,不可灭!天地,不可灭!道不灭,法不灭……”
夜阳四人沉浸于文字的世界,远处站着的血无极四人却也面露异色,目光都盯着半空中的那段奇异文字,书自在喃喃自语:“九界各族都有自己特有的文字,世人都以自己种族的文字为豪,却不知道,九族之字大异而小同,都是由同一种文字演化而来。”
“这种文字由最古老的一批先民所创,最是贴近天地万物的本源之力,甚至蕴含着大道的力量,一旦书写出来,就具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无上伟力,被尊为先天大道之纹,亦称为道文!”
“我也在史书上看过许许多多的记载,也亲身见证过好几次大道契约的签订,可那些浮现出的却是次一级的后天道文,像这种浮现出先天道文的案例,真的是少之又少!”书自在兴致勃勃,一脸的喜色。
血无极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听不懂什么先天道文后天道文之类的废话,可也能明白这些文字具有的莫大能量,他和书自在都想把半空中的文字记录下来,可眼里边是看见了,却始终无法铭记在脑海里。
书先生气得直跺脚,从头上拔下木簪,目光盯着空中的文字,手就拿着木簪在压缩成硬石的雪地上刻画,头上累得直流汗,双手不挺颤抖,才勉强刻下一条弯曲的线,没等他来得及高兴,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危险感就突然出现。
书先生活了几千年,这种感觉许多年都不能出现,吓得他脸色顿时大变,还看不见他是怎么移动的,身子出现在百丈开外,残影却还栩栩如生,手拿木簪蹲在雪地上。
一道灰色的劫罚力量从天而降,夺目的灰色光芒瞬间在残影所在的地方绽放,范围也不算大,就只有方圆几丈的地方被覆盖,可这几丈地方却都变得一片混沌,成为了虚无的真空地带。
大将军专心致志地看着道文,坚持不懈地尝试着将其记忆在脑海中,却不料受到了无妄之灾,一只血色衣袖擦着劫罚化作飞灰,吓得他魂飞天外,径直跌倒坐在地上。
这英俊潇洒的血发青年被弄得灰头土脸,正骂骂咧咧地起来准备逮着书先生收拾一顿,才回过头来,看见那虚无混沌的地带,却一下子迷茫了,我是谁?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