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堂,趁着课间时间,向赵夫子询问关于甄氏家族的事情。
赵夫子对甄氏家族比较不屑,嘲讽道:“举茂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说的就是他们家!他们当代的家主甄逸,更是个混账东西!”
听赵夫子的说法,甄逸早些年骄奢淫逸,天天逛青楼,不读书,不置产业,他爹得病死的时候,他还躺在青楼花魁的肚皮上。他娘做主,给他娶了常山国的张氏女为妻,加上那花魁给自己赎身,嫁给了一个猎户,这才稍微收敛了一段时间。
据说不到半年,他又开始逛青楼,把他老娘也气死了。后来长子因病夭折了,这才痛定思痛,这几年稍微改正了品行。但他打老婆的事情,那也是众人皆知。这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到处宣扬自己打老婆的本事。
男人打老婆,那是由来已久的。但不管是哪个阶层的男人,古往今来都认为这是一种无能的表现,是家庭不睦的证据,所以轻易不会外扬这种“家丑”。
郭松奇怪道:“我今日有幸见了张氏一面,实在知书达理。”
“坏就坏在知书达理。”赵夫子道:“本来女子就不该读书。这个张氏却家学极好,熟读经书。那甄逸是个胸无点墨的主,哪里能受得了?再加上她生了长子死了,又生了一个女儿。然后这几年肚子里也没半点动静,还仗着正妻的权势不准纳妾。那可不就天天挨打么?”
郭松无意和他争论女子的教育权问题,只是奇怪道:“那张氏既然家学好,怎么没娘家的人帮帮?”
赵夫子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也顶多撑撑场子,夫妻之间闹了矛盾,帮不了!帮了你,你回头床头吵架床尾和,娘家人岂不是成了坏人?家务事,外人管不着。”
这倒也是。汉代的女人是可以自主离婚的,改嫁也很自由。上至皇帝,下至平民,娶二婚的、带娃的女人的比比皆是。甄夫人自己受了委屈,却不离婚另嫁,那也没辙。而且就郭松的现代人观点来看,保不齐人家有点什么特殊癖好,并不觉得难受。
下午放学,时间还早。郭松对于赵夫子教的经学,兴趣泛泛。赵先生是马融的学生,但并不是那“五十贤”之一,只是上千门徒中的普通一员,马融也只亲自给他上过一次课而已。不过基本的经学功底还是有,多年教书的经验也积累了不少。
赵先生对他不读经学,只工辞赋,颇为不满,“辞赋乃末艺,做不了官,成不了大学问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郭松终究是个现代人,而且是年近三十的现代人,他的价值观早就稳定下来了。再让他牵强附会的去解释儒家学说,实在强人所难。他不慕权贵的性格,也使得他对于溜须拍马的套路毫无兴趣。
郭松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甄氏家族的聚居区。甄氏家族在毋极县相当有权势,祖上是三公之一的太保,世袭二千石的俸禄。虽然近些年衰落不少,可县令级别的还是有,富贵不会少。
家族的聚居区,入口处立着一块牌坊——甄氏。然后便是占据着几坊地的庞大家族聚居区。在严格执行坊市制的时代,也只有这些大家族才能打破坊的界限,占据大量居住面积。
甄逸的住处很好找,作为嫡系血脉,他的宅邸占据了一坊之地,位于整个聚居区的中间地带。既彰显了家主的尊贵地位,也便于交通家族各区域,比如祠堂、墓地、学堂、工房等等设施。
家主宅邸,是一个半开放的区域,一方面通过高墙与周边的房子分隔开,另一方面又有巷子、大小门禁等对外接通。
郭松报上自己的名字,想要求见,毫无意外的被守门家丁赶了出来。摸了摸兜里,也就两个铜板,估计买通也没戏。
“你是谁啊?”背后传来一个憨憨的声音,随即一个壮实的小家伙一把拉住他,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俺叫马三,俺爹是赶马车的,你呢?”
郭松被他逗乐了,回答道:“我叫药二。我爹是卖药的。”
马三笑道:“俺去玩球,你也一起啊。”
“好。”郭松平常也没个玩伴,无聊的很,陪小孩玩球也不错。
球是用藤条和羽毛编织的,不过拳头大小,可以互相抛来抛去。马三出身差,甄氏的小孩都不和他玩,他也没有其他的朋友。
郭松陪他玩了一会,感觉时间不早,该回去了,便道:“我先回去了,下次再一起玩吧。”
马三奇怪道:“你不住在这里吗?”
“我住在城郭。今天是来找人的,不过守门的不让我进去。”
马三高兴道:“哈,我知道怎么进去,跟我来。”他对甄氏宅邸的情况非常熟悉,带着郭松沿着小巷子拐来拐去,郭松沿途做了一些简单的标记。
汉代的名门豪族之家,已经有了“前堂后院”的区别。男人的活动范围主要在“前堂”,男主人是这里的最高领导,在这里会客、处理事务等“外事”,凡是带把的人,过了十岁便基本不准进入后院。
女眷则住在“后院”,正妻是话事人,管理家中女眷,处理着各种内部事务。前堂后院之间有围墙分隔,有一道“垂花门”作为唯一通道。作为宅邸中第二重要的门,也被称为“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