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许懿坐在马车里却并不十分颠簸。反倒因为车里放置了暖炉,铺了厚厚的毯子,随着马车有节奏的摇晃而昏昏欲睡。
这半个月以来,他其实并没有一直和这个‘便宜’皇帝哥哥在一起。更多的时候,他装作以前痴癫疯狂的样子,接受沿途官员的接待。
因为这件事,是皇帝从开口应允朝臣们要送他这个‘人神共愤’的懿王回封地时就开始策划的,所以,许懿神智恢复的消息,是严密封锁了的。
对于装疯这件事,许懿是这么干的:本色演出就好了嘛!现代灵魂的言行举止稍微夸张一点在古代人眼中可不就是癫傻的吗?飞机电视神马的他们能听懂吗?兴奋时再来两句“哟,哟,切克咯!”
不是古人眼中的癫傻才怪!
而正因为接待的是个‘傻子’亲王,沿途官员们都是做做样子,走走表面文章了事。反正傻子嘛,什么都不懂,好吃好喝好住的接待周全就是了。平日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像上面派了查案的人下来心惊胆战,也不用像巡查钦差路过似的该遮的遮,要捂的捂,忙得人仰马翻。
可皇帝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今年初夏起,东南这一片就没下过雨,地里的庄稼一天天枯死,很多地方甚至颗粒无收,眼看着全家一年的口粮就这样没了,为生计打算,许多百姓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流窜。
皇帝大臣们也急了。
秋收没了,这冬麦要是再播不下去,百姓们可就真绝望了,届时饥荒四起,难免动荡再现。这绝对是任何一个君王都不想看到的。
于是皇帝开了祭坛求雨。
所幸老天不弃,不但立时就天雷滚滚下了雨,还把他这个颠傻的皇弟给‘劈’正常了。
只是灾情已经发生,救灾迫不容缓,赈灾粮钱朝廷早已经发放下去,各地官员的奏折里上报的也全是灾情已控制,灾民已安置,农耕已开始,只待地里有了收成,一切将恢复如常。
但皇帝心里明白,金銮殿奏折里,未必有他想看到的东西,而他想要的东西,亲自来拿是值得的。
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
皇帝端端正正坐着,双目微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车轮辘辘,暮色沉沉,无声中,一行二三十人疾步前行。
眼看就要走出山谷,蓦的,程明宇抬手,全队人马齐刷刷停下。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前方山石上,有个一手插腰,一手握着把大刀扛在肩上,形容彪悍的大嗓门吼道。
随着他的声音落,山腰乱石杂草中,突兀兀的冒出五六十号人来。
砍刀在手,红布绑头,一个个虎背熊腰,看起来残暴又血腥。
许懿被吼得一激淋,手里拿的医书‘啪’一下掉在车里,人也差点滚下座来。他忙睁开困顿的双眼,从狭小的车窗往外看。
“哇!真的土匪?”声音里有不可错识的好奇。
皇帝也笑了,没有遮掩自己的称呼:“没想到,朕,也有被拦路抢劫的一天!”
车窗外程明宇己冷冷道:“立刻就滚!还能留你们一命!”
土匪头子哈哈笑了:“哈哈,口气不小啊!你难道当我们是吃素的不成?弟兄们,给我上!这些无良奸商一个不用留!”
“杀!”
土匪们怪叫着向队伍冲过来。
喊声震天,高举的大刀闪着寒光,奔跑的脚步震得土地发抖。狰狞的面孔夹杂着嗜血的笑,似是已经在品味这些生命带着恐惧颤抖,在自己刀下消亡的美感。
不过他们好像要失望了。
所有人,包括那些苦力脚夫,都挺直了身子,眼中并没有半分恐惧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