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之所以为画,之所以可以被流传和赏鉴,当然是因为它不会改变。画不是建筑,不会因为历经风霜而变的内蕴悠长,画也不是音乐,不会因为乐手和乐器的不同而因时因地的转化。画就是画,不能被破坏,不能经历一点点的损伤,那张纸张或布匹上记载的图像,必须有在时间流逝和空间转换中屹立的份量。所以画里的东西自然不会动。当然,对于大部分人,比如赛赫来说画不会动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它的本质只是被涂抹的颜料,而颜料在干涸后就失去了自主移动的可能,本该是这样。
“嘎吱!”山怪在赛赫反应过来之前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壮硕的身材加上身上的铠甲让这个人像是一座小山一样令人咋舌。守门人在起身后没有犹豫,单手伸到装饰着金属雕纹和绸缎坐垫的长椅下沿,一下子就将其翻到了一旁,发出骇人的撞击声。他像是一道凶猛的海浪,径直冲着费欧尼的位置前进。然后在海妖从身后的巨响中反应过来之前将他轻易的推到一旁,接着抬起握紧的拳头,对着那副油画中的女人狠狠的挥了过去。被推到一旁的费欧尼清楚的看到,画中那个女人的眼睛一直跟在山怪的身上,这可不是一件装饰品该有的反应。
“轰隆!”裹着钢铁的拳头毫无意外的击穿了墙壁上的油画,并且继续向前将墙壁打出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沉默的守门人收回拳头,鲜血顺着他手指的缝隙留下,这毫无保留的一拳无疑也让他自己吃到了苦头。被打了一个大洞的油画挂在他的小臂上被从墙上扯下来,然后被像废纸一样随便扔到了地面上。山怪的目光穿过头盔投下的阴影,他清楚的看到,自己打穿的那张画布上空无一物,那个本该在油画里的女人,不见了。“把戏。”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和忌惮从盔甲里涌出。
费欧尼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张画,现在他可以肯定人类的艺术品不该具有那样灵动的眼睛了。“监视吗?还是…”海妖思考着,如果说这只是女巫们拿来监视自己三人的手段,倒还没有什么。可费欧尼其实在说出这种可能性时内心里就将其否定了。原因无他,他从那个画里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敌意,他相信山怪一定也是对此做出了第一时间将其破坏的判断。不管曾经在这幅画里的东西想要干什么,都不能让她继续下去。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眼前过于突兀和极具冲击力的场面让赛赫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另外两个人发问道。不过这孩子还不知道,当他起身的那一刻,油灯就在他的背后打出了一道阴影,而这道阴影的动作和它主人的并不一致。
“没什么。只是嘉伦小姐的警告看起来还不够全面,即使我们不吃不喝,还是会有人想要找上门来。”海妖站了起来,眼睛一瞬间就注意到了赛赫的背后。只是他并没有声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向一旁的椅子,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宣告这场小骚动已经结束了一样。而山怪则晃动着头盔,观察着房间里的其它部分,尤其是墙壁,似乎是在寻找其它可能存在的挂画。
“是吗?那,那你们已经把她,我是说找上门来的人,你们把她赶走了对吗?还是我们要去找海,我是说嘉伦女士寻求帮助?”受惊的孩子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作为一名失心湾长大的土著,他对于女巫的恐惧已经到了一种下意识的程度。听到同伴告知有女巫带着敌意来到了这间屋子里,他的双腿已经开始轻微的抖动了。这也不能怪他,以女巫们在这座城市中的声望,换个成年人在此也不会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