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场的人里鲜有人能详细描述或回忆。他们只记得,整个世界都在蠕虫吃疼的翻滚中颠倒震颤,天地调换,山峦易位,好像整个世界都活了起来,开始如巨人般翻动自己太久没有挪动的身躯。而作为巨人的身上微不足道的小小生物,凡人在这场晃动中彻底丧失了所有可能获取信息的机会。当他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平静了下来。
阿塔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遮挡在眼前的草丛和一只在草茎上努力向上攀爬的瓢虫。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立刻想要站起来看清周围的情景,这个动作在她起身时从小腿传来的剧痛而变成了坐在地上。女剑士朝剧痛传来的地方看去,她看到一截木刺刺进自己左腿的腿肚里,血液以缓慢的速度从伤口的边缘渗出来。这意味着伤口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了,如果再不处理,伤口附近的肌肉组织就可能溃烂感染。女孩咬住牙,伸手握住那根木刺,钻心的疼痛从小腿一路上冲到脊髓,让她的动作产生了停顿。眼泪,不可抑制的将刚刚清晰的视线变得模糊。她想要大声哭泣,以此来释放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灵上的创伤,但她没有这么做。某些来自更深处的东西让她选择撕下自己的衣襟叼在嘴里,接着双手握住木刺,朝外拔出!可还不等她的力量起到作用,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胳膊。
“停下,你这是在自杀。”洛萨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尽管补充了食物,他的身体也没法快速回到正常状态。即便如此,离天木最远的他也成了在场几人中受到伤害最小的那个,他知道自己必须拖着这幅身体去帮助同伴,“木刺刺中的地方太深,还可能伤到了主要血管,你这么拔出来十有八九要大出血,现在这个情况,就算要截肢都没条件,你会活活把自己放血放死。”
“那我该怎么办…”与其说是疑问,阿塔的声音和那见到同伴后再难以抑制的哭腔更像是情感的宣泄。如果是以前,洛萨可能会以军人铁血的一面来强迫对方镇定,但现在他没法做到这件事。他只能略微别过头,不去看女剑士的脸,将全部精力放在对她伤口的观察上。好在,在伯爵不回答阿塔的时候,有另外一个人及时出现并完美的让后者的情绪稳定了下来,通过让她惊讶的手段。
“阿爸!我没见过这个姐姐唉!她是谁啊!你看,她长了一对狗耳朵!嘻嘻!”半透明的小女孩从洛萨背后飘出,像是出游到草原上的妖精。这是完全让人意外的事态了,尤其是她口中对洛萨的称呼,阿爸,即使不懂得失心湾的方言,阿塔兰忒也能猜出其含义,毕竟所有人类或类人类语言中对于父母的称呼总是具有相同性的。
“海伦,有点礼貌。还有不要对别人的身体评头论足,还记得你上次说佩格矮之后发生了什么吗?”几乎是出于下意识,伯爵对女儿用带有几分责怪的语气教训到,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好像并不适合和海伦讲道理,但话已经说出口,而海伦也比寻常的孩子要听话的多。至少在她父亲面前是这样的。
“唔…知道了,我以后不说了。”小女孩低下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尽管她很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在海伦看来,人的身体并没有什么要避讳的,她会和鼠人谈论他们的毛色,和女巫讨论指甲和头发的问题。当然,对那位佩格姐姐来说,身高确实是个应该避免的话题,即使是小孩子也知道那位女巫在长个头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这种谈论都是不带有恶意的,至少说出它们的海伦没有恶意。不过既然父亲如此要求,小女孩也会顺从的记住这件事,在她被下件事弄得忘记了它之前。
“她是,你女儿?”阿塔错愕的说到,她在旅途中听起司和洛萨谈论过后者的女儿,只是她从未想过会以这种形式和这位小公主相见。她以为这位在伯爵的谈论中满是宠溺的女孩应该在遥远王国中舒适的房间里摆弄布偶,而不是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这片疮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