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到,牛头马面押着鬼魂过了望乡台,到了地府的大门,等候多时的黑白无常敲着丧钟和牛头马面交接押送的鬼魂。
从望乡台到地府大门的路上阴森恐怖,没有一丝活气,两边上长着靠吸食死气的水晶兰。
水晶兰单单的一朵花,没有根与叶,全花半透明,散着淡淡的光晕。
牛头解开腰间系的由骨头制成的长壶,拧开壶口上的膝盖骨,往牛嘴里猛灌了一口酒。
马面和黑白无常抱怨着,时不时的指了指一排瞪眼、张嘴飘荡的鬼魂。
马面道:“人间这几天又出了什么瘟疫、战争,哥几个天天加班。”
牛头抹了抹厚厚的大嘴,从鼻孔里出了口粗气,粗声粗气道:“操蛋,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些邪门的法子,往死人头上画个恶鬼,奶奶的个,给我吓一跳。”
白无常浑身苍白,连瞳孔也是白汪汪一片,看不见瞳仁。
白无常白的与身上的白衣融为一体,他站在黑的和碳一般的黑无常旁,白的好似能发光。
白无常叹了口气,道:“你别提,你们俩兄弟把鬼魂带到地府就能下班快活去,罗酆城的鬼姬都被你两兄弟看了遍,我和黑无常,我们俩还要把这鬼魂从一殿带到十殿,再过奈何桥,最后还要回到十殿。”
黑无常瞪着两个眼,全身上下唯一的白色便是眼睛里的瞳仁。
周围本便乌黑,黑无常站在那若不瞪大了眼,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旁边白的发光的白无常。
黑无常瞪着眼道:“今个儿不熬个通宵是交不了差的,咱们这些打工人,除了被十殿的阎王骂,还要被几个顶头上司骂。”
马面甩了甩嘴,道:“人间这些天可是闹腾,什么歪门邪道都有,还有放什么蒜头和大葱挂在尸体脖子上。”
白无常听到这苍白的脸上已经开始扭曲。
马面又甩了甩嘴,道:“也不知道那蒜味腌入味没有。”
黑无常努力的闻了闻,道:“蒜味倒是没闻出来什么,倒是闻到了其他味道。”
牛头“呵呵”一笑,道:“我倒不怕这些个东西,就是那些个人画的那恶鬼,还有什么羊血、鸡血、狗血,我是又怕又吐。”
四个鬼差在地府门前唠着嗑,几排整齐的鬼魂末尾,洛帝景和其他鬼魂一样脚底悬空,昂着头摆出一副死样。
洛帝景偷偷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听着地府门口的四个鬼差话不停,怒火蹭蹭往上冒。
奶奶个腿腿,怪不得地府的工作效率慢,合着你几个在这唠嗑唠的挺欢。
洛帝景不得不佩服地藏菩萨,怪不得要让黑白无常口含猩红的长舌头,不然他们两个一路上押送鬼魂唠嗑,恐怕一批鬼魂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轮转。
洛帝景在末尾,听着几个鬼差从天南唠到天北,从人间唠到三清天上,从上司唠到小鬼八卦。
终于,四个鬼差唠的心满意足后,牛头马面下了班,黑白无常从衣服里掏出长长的舌头咬在了嘴里。
黑白无常敲着丧钟,鬼魂开始一排排的走进地府的大门。
洛帝景眼看着快轮到自己,努力的将自己装扮成一个合格的鬼魂。
眼看着即将踏进地府的大门,白无常突然停下敲钟。
黑无常一脸懵的看着白无常,白无常飘到洛帝景旁,弯下腰,百瞳直直的瞪着洛帝景。
洛帝景丝毫不慌。
区区几个鬼差,想要识破她的幻术,简直是痴人说梦。
果然,白无常看了会洛帝景后,飘回了岗位,继续敲起了丧钟。
一直等到所有鬼魂进入了地府,黑无常才拿掉舌头,道:“哪个鬼腌入味了?真有蒜味?”
白无常瞪了眼黑无常,拿下舌头,快速道:“值班时间不准拿下舌头,你是还嫌工资被扣的少?”
黑无常耸了耸肩,道了句“又没人知道”后,老老实实的将长长的红舌头咬在了嘴里。
走过地府大门,便是一片汪洋。
水清而不见底,漆黑一片看不到头,水面如琉璃光滑,不见涟漪。
黑白无常飘到鬼魂前,敲击着丧钟,随着钟声,远处亮起无数莹莹光芒,紧接着传来水声。
随着水声越来越近,佝偻的老人撑着船桨缓缓停在岸边。
老人身后是整齐划一的龙头船,船上空无一人,船桨却自动滑动。
老人与黑白无常点头示意,老人拨动船桨,排列整齐的鬼魂依次上了龙头船。
洛帝景吐着舌头悠荡荡的飘上了船,待所有鬼魂上船后,黑白无常敲着丧钟上了老人的船。
黑白无常重重的敲了三次钟,老人却迟迟未动。
黑无常瞪大着眼神递给了白无常一个眼神,白无常面无表情的敲击丧钟,老人佝偻着身体,缓缓走到船头,拿起船桨挥向面前龙头床上的鬼魂。
船桨穿过鬼魂的身体,黑白无常瞪大了眼睛。
一个瘦小的鬼魂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向走扭过了腰,躲开了船桨。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老人抡起船桨再次挥向瘦小的鬼魂,瘦弱的鬼魂在黑白无常瞪圆的眼神中向前、向后、向左、向右扭腰躲开了船桨。
黑白无常反应过来,与老人对视一眼,黑白无常掏出打鬼鞭,一左一右围住瘦弱的鬼魂。
打鬼鞭由骨制成,散着白色的电流。
黑白无常甩开衣袍,打鬼鞭划开冰冷的水面,抽向小鬼魂。
瘦弱的鬼魂索性也不装了,两手抓住打鬼鞭,黑白无常瞪大的眼珠几乎要掉出眼眶,紧接着,小鬼两手一扯,方才还气势拉满的黑白无常两鬼被猛的甩开。
两鬼重重的摔在龙头船上,衣袍沾到冰冷的水面,瞬间化作虚无。
原本晃荡荡的瘦弱鬼魂拍了拍手,摇身一变,成了个戴着面具的红衣女子。
老人握着船桨,道:“你是谁?我竟然察觉不出你的气息,不是鬼,不是人,不是仙。”
洛帝景哈哈大笑,道:“察觉不出我的气息,正常正常,我看你这个老鬼,一把年纪,也是兢兢业业,暂且放过你一马。”
眨眼睛,洛帝景便消失不见。
地府大乱,上上下下开始缉拿擅闯地府的红衣女子。
而被缉拿的洛帝景此时摇身一变,成了个俊郎的男鬼。
洛帝景看着大大小小的鬼差拿着她的大头像四处找人,皱着眉头,心中盘算着地府的管理制度该换换血。
一个慌里慌张的小鬼撞上了她,洛帝景好心扶起那小鬼,小鬼却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直勾勾的盯着她。
洛帝景心道这小鬼深藏不露,竟然能看出她的伪装。
洛帝景冲小鬼笑了笑,抬手便要打晕小鬼。
可谁知小鬼却羞涩地道:“你是在哪当差,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洛帝景看着小鬼羞涩的模样,还未摸着门道,便听那小鬼道:“这位鬼公子可有婚配?”
这样再看小鬼,小鬼除了脸色没有血色外,和其他生的张牙舞爪的鬼比起来,小鬼模样周正,还有几分清秀。
洛帝景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小鬼,落荒而逃。
逃了许久,洛帝景逃到了鬼界的欢乐场罗酆城。
洛帝景扶着边上的树,抹了把汗,刚喘上几口气,手底下一阵湿濡,洛帝景抬头一看,方才不起眼的古树长出了张恶鬼,好巧不巧,这张脸被洛帝景按在手心下,方才的湿濡之感,正是那张脸伸出的舌头。
洛帝景火烧似的撒开了手,手心像是被蚂蚁咬了般瘙痒。
洛帝景疯狂往衣服上蹭手心,那张脸先是打了个哈欠,随即不慌不忙道:“小鬼一个,还敢嫌我,不知道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有多干净?”
洛帝景双眸微眯,停下动作,冷道:“你说什么?”
那张脸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道:“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我活了几万年,连三清天上的一清天的两位古上仙都要忌惮我三分,你一个区区小鬼敢这般与我说话,活腻了?”
洛帝景露出笑容,友好道:“哪两位上仙?”
“还能有哪两个上仙,自然是一清天上的禾鲲上仙和……”
洛帝景咬牙切齿道:“和什么上仙?”
“和……和什么,一个,唯一活到现在的古上仙,和禾鲲上仙一般的一个,叫……”
“叫什么?”
“什么景,总之,一个不问世事与禾鲲上仙齐名的女上仙。”
“你难道不知道什么狗屁上仙禾鲲消失了几千年,如今这新建没多久的天庭,和这地府,这人间,这完美运行的制度,包括你们地府提拔的几个官,哪一个不都是帝景上仙!帝景上仙一手把持!操心的掉头发!一抓一把!”
“呵呵,你这小子,嘴里叨叨个不停,不过是个臭小鬼,还轮得到你和我叫……”
那张脸话还未说完,便突然说不出话,紧接着,五官慢慢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