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平明。
苏凌已然早早地起来了,梳洗已毕,随便用了些早膳,便出了住处,朝丞相行辕去了。
碧空如洗,朝阳未升,却把天边的云霞染成了火红。
旧漳城因为萧元彻军马的进驻,加上永远解除了沈济舟势力的威胁,如今街道之上竟也有了不少赶早出摊的商贩,想来用不了多久,此处的早市便可恢复如常。
当权者可以兴旺一座城,亦可亲手毁了一座城,不信,请君看看这荣辱兴衰的旧漳。
苏凌一路迤逦而行,因为时辰还早,便边逛边走。
正走间,蓦地抬头,看到一个身躯佝偻的老者,在一个年青的大汉搀扶下,迎面走来。
苏凌心中一动,刹那间停在那里。
这个老者和那大汉,苏凌都认得。
那老者也当看到了苏凌,催促着那年青的大汉快一些。
苏凌心潮澎湃,使劲点了点头,一把将周幺扶起来,正色道:“既如此!周幺听命!”
那周幺也是一脸悲伤,眼中布满血丝。
周幺神情一肃,赶紧来到苏凌近前。
苏凌心中不忍,还想去搀扶。
他神情忽地又坚定无比,一字一顿道:“若是今日因老朽成为累赘,而是幺儿不得跟随苏长史报国.那老朽便即刻自戕于此!使长史不再有所牵绊!”
两人朝着苏凌快步走来。
“老人家.”苏凌低唤了一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却见周幺一脸郑重道:“公子!周幺诚心向公子叩首,希望公子能够再次收留周幺,让周幺陪在公子身边,周幺知道,论功夫,我比不了不浪兄弟,论勇悍,我比不了率教大哥.但周幺只求跟着公子,哪怕牵马坠蹬,端茶送水,亦无憾也!”
周幺二话不说,郑重地在苏凌面前跪了下去。
苏凌的手和话音同时有些发颤道:“周老伯您身体还好么?”
一切都太突然,苏凌根本想不到,周老伯竟然会让周幺跪拜自己。
说着,他忽地转头对周幺道:“幺儿,还愣在那里作甚,还不过来!”
战事结束后,周幺伤痛自己的两位哥哥惨死,三人更是情同手足,便黯然向苏凌请辞,要带着两位哥哥的遗体,返回旧漳的家中,一则让两位哥哥入土为安,二则周老伯年岁大了,周幺不忍心他一人艰难度日,所以要留在老父身边尽孝。
周老伯使劲地点了点头。
他神情激荡,浑浊的眼中蓦地出现无比坚定的光芒。
周幺虎目含泪,郑重的一挺身躯,大吼一声道:“周幺领命!跟随公子,永不叛离!!”
说着他凄然的仰天大笑起来。
“老人家.您这么说,苏凌真的愧死!”苏凌轰然抱拳,颤声道。
“大晋男儿皆热血,我周家三个儿子,也不是孬种!他们死得其所,既如此,我又有何恨何怨呢?”周老伯一脸慈祥地看着苏凌,声音沧桑但坚定。
周幺亦在身后默默垂泪。
苏凌唏嘘不已,垂泪道:“可是.苏凌还是没有能.”
周老伯声音坚定道:“周幺,跪下,给苏长史叩头!”
周幺轰然应命,抱拳喊道:“周幺任凭公子驱使!”
周老伯这才开口道:“苏长史请一定要把幺儿带着我周家三子,没有一个孬种,既然以身许国,就绝不以家为念!他那两个哥哥都是忠烈,幺儿也不会差的!”
终于那周老伯的情绪安定下来,这才长叹一声道:“我周家就这三个儿子都是小老儿亲手将他们送上前线的.结果音空信渺,为国戍边,生死不知小老儿还以为他们早已成了边疆白骨.原以为有生之年再见不到他们了若不是苏长史操心小老儿的家事,周济我与三子团圆,今生有憾也!”
苏凌眼眶发红,声音发颤道:“是我苏凌的错.当初答应老伯如今却.”
苏凌愧意袭来,不由自主地朝着周老伯郑重一拜,沉声道:“周老伯,是苏凌对不住周家.受苏凌一拜!”
苏凌闻言,大惊道:“老人家不可!!这绝对不可啊!”
想着再也见不到周家人,不曾想却在街头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