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熙然笑了起来,又叹了口气:“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因为这个哭。”
“啊?”
“大家听说了以后,一般只会表示遗憾或者安慰开导我什么的……”许熙然说,“你怎么就哭了呢。”
方默脸一红:“不知道。”
许熙然却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哭啊?”
“……我眼睛进沙子了。”
这明显是一句胡话,就连说的人自己都觉得假。可许熙然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点了点头,微微靠近了些许。
“那我帮你吹吹好不好?”他问。
方默心口一阵慌张,立刻扭过头:“已经没有了。”
只不过半秒后,他就推翻了前言。
“好像还有一点。”他垂着视线小声说道。
许熙然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地抬起手来,小心地扶着方默的面颊,仰头靠过来,对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吹了一口气。
那动作完全不对,吹不走眼睛里的沙子,只让方默下意识想要把眼睛闭上。
当他真的因此阖上了眼睑,眼角忽然传来奇异的温热触感。
一瞬即逝。
他慌忙睁开眼睛,面前的许熙然面颊红红的。
“忘了问了,是哪只眼睛啊?”他说。
方默愣愣地摇头。他想,这个人刚才是不是亲了他一下?
许熙然松开了手,低下头掩饰般地摸了摸鼻子:“好像已经不用了对吧。”
方默还是在想,许熙然刚才到底是不是亲了他。
许熙然过得确实不算糟糕,甚至相比普通同龄人而言还挺滋润。
他在那之后告诉了方默很多事。
他的父母是在他刚上小学时分开的,之后他便一直跟着父亲生活。几年后他父亲再婚,对方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对他十分友善,总是客客气气。就算之后给他又添了个妹妹,也并未厚此薄彼,相反会刻意地对他更为偏心些。高中时他开始住校,周末回家,桌上总是摆满他爱吃的菜。
没什么不好的。可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模样,他却不知为何越来越不爱回去了。仔细想想,可能是缺了点名为归属感的东西。
他的后母怕他是因为心里有芥蒂,还特地跟他父亲商量着给他买了房,产证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许熙然一开始觉得没必要,后来又觉得挺不错。他不去住,但他终于可以放肆买手办不愁没地方堆。
他的母亲在当初和他父亲分手后就去了国外,很快也有了自己的新家庭。但她这些年来从未减少过对他的关心,嘘寒问暖,时常寄来礼物,每年都会回来看他,给他很多很多零花钱。
全都挑不出毛病。
所有亲戚都说,虽然父母离异,但他还是非常幸福的。从小到大身边的朋友,也总羡慕他能拿两份零花钱。要真让他说说有什么不满意,他也说不上来。都挺好的,连他那两个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也很喜欢他。
应该没有任何值得难过的事吧。
可偏偏有一个小傻瓜,才听了一半就眼泪掉个不停。
许熙然忍不住猜想,这个小傻瓜是不是也在偷偷喜欢着他。
之后的一周许熙然所在的班级签运爆发,抽到轮空直接晋级。但对于方默来说,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找不到对许熙然动手动脚的借口了。
缺乏亲昵的契机,但不妨碍他们像连体婴儿似的每天黏在一块儿。方默偶尔会觉得,除了没有期待中的身体接触,他们俩和一对真正的情侣似乎无甚差别。
临近圣诞夜,方默原本还不错的心情逐渐变得焦躁起来。
他的包裹出了点问题,在海关卡了特别久的时间。等终于顺利出关再次踏上旅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二十三号的晚上,官网显示包裹已经到了本市,而他收到了许熙然明显带着兴奋的消息。
“我七点过来找你会不会太早?”
这个时间,明天就算会派件也肯定赶不上。方默愁眉苦脸,悲伤地输入回复。
“不用了,别过来了,没东西给你了。”
许熙然很快回了他一个问号。
方默叹气。
“东西还没到,等你回学校再说吧。”
许熙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那你七点的时候会醒着吗?”
这问题听起来奇奇怪怪的。方默明天上午没课,若不是为了许熙然,自然会想要睡个懒觉。
“怎么啦?”
他问。
“醒着的话那我还是来一次吧。”
许熙然说。
方默特地起了个大早。许熙然七点不到就出现了,敲门惊醒了除方默外全寝室的所有人。
寝室里一片怨声载道,方默赶紧冲出去,然后把门小心合上。
他俩站在走廊里。方默还睡眼朦胧,许熙然已经打扮的整整齐齐,看起来精神奕奕。
“快,我赶时间呢,”他面带笑意看着方默,眼睛亮亮的,“专程来听你对我说句话。”
方默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生日快乐。”
许熙然笑意更甚,点了点头:“那我走啦!”
他说完,冲着方默挥了挥手,向着楼道的方向跑去。等到了楼道口,他又转身远远地望过来,方默依旧站在门口。
他冲着方默挥手,方默也冲着他挥手。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方默才重新回到寝室,重新钻进被窝打算补个觉。
“你们大清早的搞什么呀?”他的舍友之一带着倦意抱怨。
“唉,”另一个叹了口气,“热恋期的都这样,半天不见就会死。”
方默跟他们道了歉,然后发现自己已经睡不着了。
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许熙然刚才眯着眼睛对他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