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与预料之中相去甚远,草草愣在原地根本反应不过来。
大师兄认出了小老道儿和草草,对着他们招了招手,停下脚步来对着后面的白衣青年说了几句话。那白衣青年点了点头,走过来的步子又加紧了些。
草草见过这张脸无数次,大部分的时候他在沉睡,后来子桑公子借由这具身体复生,眼神一向含蓄深邃,同来人丝毫不像。
来人的眉目更加清浅温润,唇边似笑非笑,羞涩红晕渐渐染上他年轻的脸庞,相比那些永远板着脸的神仙,更像是个人间少年郎。他快速走来的脚步明明急迫,站在草草面前却犹豫了许久,浓密的睫毛伴着眨眼忽闪忽闪,他喘了喘气,笑得如夏日的阳光:“仲草草,好久不见。”
草草心如擂鼓,却无法将视线从他的脸上转移,内心深处的直觉和理智一直叫嚣着危险,她硬生生得后退了一步。
白衣青年伸出手扶了她一下:“草草,不要怕。”
草草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仲锦书。”
草草脑子“轰”得一声炸开,所有有关的无关的线索,都渐渐汇聚到一条线上,难过和遗憾挤满了她的胸腔,沉重得喘不过气。
白帝的凡身竟是仲锦书,他就是戎葵上神所说应当与自己有着一世夫妻情缘的男子。
仲锦书,她怎么可能忘掉这个仲锦书。
草草十岁,汝河大旱,饿殍遍野。
一封诬告的奏折送陈天子,仲家因贪污赈灾银两的罪名而被抄家。押解犯人的车队浩浩荡荡路过小道观时,仲家人已经饿死了大半。
十二岁的仲锦书窝在肮脏的牢车之中,饥饿和口渴能随时让他晕死过去。母亲因为体弱根本没熬过一半的路程,身旁的乳娘已经脱水许久,如果再没有水,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道馆中的小老道儿是个势利之徒,此等灾情之下还能给官兵们寻来酒肉,吃得好不快活。
如果现在能下一场雨就好了,他只能暗自祈祷。
夜已深,月如圆盘,天上没有一丝丝的云朵。仲锦书贴在乳娘耳旁轻轻唤了一下,乳娘有气无力得闷哼一声。
“她还活着么?”是娇嫩的女孩声音,仲锦书这才发现一个个头不高的女孩正扒着牢车往里面看,因为车身太高,她只能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大约是道观中避难的灾民吧,仲锦书像是捉到了救命稻草,爬到她面前道:“小姑娘,给我们一些水吧,我的乳娘要渴死了。”
“嗯,你等等。”小丫头点了点头,转身就跑开了。
仲锦书高兴得爬了回去:“乳娘,你再忍一忍,一会儿就有水喝了。”
乳娘微弱得睁看眼看着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可是等了很久很久,那个小姑娘还是没有回来。仲锦书死死盯着她回去的方向,不知为何他始终相信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孩一定会带水回来。
“锦书,她来了么?”乳娘轻轻唤了一声。
仲锦书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坚定道:“她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喂,小少爷。”
声音来自另一边,仲锦书转过头去,果然是方才那个小姑娘,她高高抬起手将一小葫芦的水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