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桃根本不信,冷笑道:“缓兵之计?”
炳灵不语,摘下腰间洞箫,轻轻抵在唇旁。
宿芒不曾想当年的阿三还会拈曲便来,也不管胸口闷疼,两步走到炳灵身侧的小石凳上,眼神直勾勾瞧着他,脸上分明写着——“好,我喜欢”!
炳灵扫了她一眼,略微侧了侧脸,十分刻意得躲过她炽热的眼光。
宿芒毫不在意,好整以暇地撑着额,等着炳灵吹小曲儿。
草草却不似她这般好心情,她博览群书,早就听闻东岳大帝这根“离魂脱骨”箫。只要是死人的魂魄,无论身在何处都能瞬间招引过来。
当然,知道此箫的不仅仅是她。越桃从见到那箫开始,已是全身僵硬,满面苍白。
一曲凌乱的杂音。
若不是炳灵一脸严肃,真以为他在开玩笑。
草草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拿眼去看戎葵和宿芒。
戎葵也只是听说过脱骨洞箫,从未听他真正演奏过,这一番杂乱之音也是让他莫名其妙。宿芒则依旧一副很喜欢的模样,甚至腿一抬,翘起了二郎腿。
噪音扰得心事重重的三人烦躁不安,越桃双手握拳,正要发火。炳灵箫音一转,却是一曲幽怆的洞箫之曲。
炳灵指尖隐隐透着血色的暗光,他双眼微闭,鸭青色的衣摆无风而动,越飘越狂,好似要将薄薄的衣衫撕裂一番。
此等景象宿芒全是看了个风流倜傥,越桃却越来越冷,猛然转头,于子桑的魂魄已经静静站在了她和草草的身后。
于子桑这些日子被疾病折腾得毫无人相,倒是做鬼之时还能略微有些血色。他轻飘飘立在不远之处,仿佛只要一阵风,一束光,就能将他散作一团青烟。
越桃微张了张唇,除了滚滚而落的泪水,连一个字都咬不出来。现下她心中最为悔恨之事,不是将于子桑复活,不是来杀宿芒,而是便是将他独自一人封印在东海之畔的人间,那是他们曾经相识的地方。
她应该直接将他带在身边,即使冒着被宿芒一同杀了的风险,至少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草草见越桃全身僵住,手臂微颤,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却不见任何东西。
戎葵与草草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越桃到底是在看什么。
“炳灵!”越桃猛然一叫,还不等草草反应过来,她已踩着凌乱的步子冲到炳灵面前,揪起他胸前的衣襟急喝道:“我问你,他在说什么!子桑他在说什么?”
炳灵双眸一睁,箫曲骤停,于子桑的的魂魄立刻消失不见。
炳灵目无表情,拿开她的手,略略后退。
“越桃上神请先冷静。当年于子桑死后,魂魄久不归幽冥司,本君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算了。本君知道你在想什么,一个凡人的魂魄而已,若是送你做个顺水人情,本君何乐而不为?可于子桑此次并非他杀,而是自尽,他死后所求,不过是让我来阻止你枉杀无辜之人,此后人间轮回,与你再无牵扯。”
越桃如雷轰顶:“自尽……你说,子桑是自尽。”
炳灵毫不客气:“是,自尽。你费劲心思复生的人一心求死,却有人如法炮制,复生了一群妖君魔君。若说你对宿芒有愧,最大的愧,当是让她吞入饕餮,饱受痛苦。”
宿芒一听炳灵提到了她,还帮她说话,脸刷得一红,不经大脑道:“没事没事,我挺好的,没饱受痛苦。”
越桃踉跄一步,眼中早已干涸无泪,只留下两抹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