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人是在孙昌手里丢的,我要将他带走,去把那蒙古男子找出来!”少年口气又强硬起来。
马威扬窝着一肚子的火,他虽然怪孙昌给他捅了这么大个娄子,但毕竟是自己手下,若随意被这身份不明的任姓少年带了去,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他如何下得了台?可这少年的武功又委实令人忌惮。他强笑道:“少侠能否再等几日,容我先设法调查一下那蒙古男子的来历?”
“不行!我不能让雪儿再多受一天苦了!”少年一口回绝。
“这……”场中顿时陷入僵局。
“姑娘你不能乱闯!”伴随着一阵嘈杂的人声,一个少女又在众目睽睽下闯入厅堂,身后跟着几个阻拦不成的下人,其中一个匆忙说道:“启禀老爷夫人,这姑娘口口声声说要找夫人,且一刻都不愿等候,直接闯进来,小的实在拦不住!”
“青霓!”尹如春惊呼道:“你怎么来了!师父她老人家呢?”
那少年也奇道:“桑姐姐?”
少女一愣:“小任?”
这少女正是那晚在破庙里烤火取暖的桑青霓,任姓少年也自然是徒手屠狼的任天歌。马威扬见二人熟识,大喜道:“原来都是自己人,那就好办多了!”
桑青霓没有搭他腔,径直对尹如春说道:“师叔,今晚是青霓最后一次叫你师叔了。”
尹如春神色当即黯淡下来:“师父定是恼我,要将我逐出师门。”
桑青霓轻声答道:“不错,师叔祖的确是要我来收回‘玉虹’剑的。”
“顺便再剥夺我烟霞洞衣钵弟子的身份?”尹如春苦笑道。
“师叔祖说了,徒孙自有其福,往事便不追究了。只是不许师叔今后再自称是烟霞洞的人……”桑青霓不忍说下去,默默垂首。
尹如春伤感道:“师父不责罚已是法外开恩,我也不能再奢求更多。”她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师父决意将‘落霞七式’传于你了吗?”
“‘落霞七式’何等精妙,青霓本无资格一窥堂奥。幸蒙师叔祖垂爱,现下也只是粗通而已,远未融会贯通。”桑青霓老老实实地答道。
“‘落霞七式’乃本门不传秘学,玄奥绝伦,连我这个师叔也不过会前四式而已,不想青霓你小小年纪却已完全学会!”尹如春无不酸溜溜地说道:“也好,你天资本就高过我,由你来继承烟霞洞的衣钵,本门武功才得以发扬光大。”她边说边依依不舍地将随身佩带的师门至宝“玉虹”剑交还给桑青霓:“好好侍奉师父,我有孕在身,就不相送了。”
这时,任天歌忽然插话道:“你俩的事既已解决,我就要带走孙昌寻人去了!”
马威扬横在他身前阻拦道:“任少侠,今日的事果真没有还转的余地吗?”
任天歌寸步不让:“我一心只是为了找到雪儿,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马威扬脸上挂不住了:“我马某人在西北武林好歹有几分脸面,若少侠执意要在我的家宴上带走我的镖师,那就恕我不得不护一次短了!”
宾客中有不平之人趁势喝道:“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马总镖头但请放心,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谅他没这胆子!”
任天歌毫不理会,探手去抓孙昌,而马威扬亦不甘落后,一掌截了过去,只听先前受伤的赵敬猛地起哄,嚷嚷道:“是这小子先动的手,大家伙一齐上!”人群经他这一点煽,顿时就起了骚动,无数刀剑棍棒夹杂着指掌拳脚朝任天歌招呼过去。
任天歌清亮的眼眸中立时射出火来,出手迎了上去。马威扬嘱咐下人护住尹如春,并默察场中情形。他不看还好,一看就觉胆寒,任天歌的武功岂止是高,简直是不可思议,举手投足间就伤了好些人。且宾客的伤势都透着古怪,不是胳膊像烧焦了似的,就是大腿被冻住了,无人可当其锋锐。马威扬焦急不已,好不容易过了娇妻恩师那一关,却要折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手里?
桑青霓亦觉出不对劲。任天歌的武功不但高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还带着杀气,且越来越重。起先他还只是伤人,打到后来出手越发凌厉,一招一式都取人性命。桑青霓看不下去了,正欲出手制止,只见一线黑中泛绿的乌光快速射向任天歌的后背。
“小心暗器有毒!”桑青霓惊呼出声。
任天歌看来真的毫无江湖经验,随手向后一撩就将暗器接住。那是一枚铁蒺藜,墨黑黑的,锋利的边角上隐约透出幽绿,显见淬了奇毒。更要命的是,任天歌右手小指已被划破了一小道伤口!
一线黑气瞬间沿着任天歌的小指蔓延到整个右手,进而波及到右臂。任天歌感到整条右臂酸麻难当,似乎不听自己使唤了,而赵敬则趁机怂恿众人道:“这小子中了我的暗器,必死无疑!”原本已被任天歌杀怕了的宾客又是一哄而上,招招欲致他于死地。
马威扬心一横:“杀了这小子,我就全家太平了!”他一亮金刀,冲了过去。
任天歌只能以左臂迎战众人。他依旧所向披靡,掌力忽冷忽热,中者非死即伤,可不久他左臂也渐渐沉重,招式慢慢迟缓下来。
马威扬看准机会,一颗沉重的铁胆朝他胸前掷了过去,势头极猛。
任天歌勉强举起左掌一推,一股阴冷之气将铁胆包裹住,重重地砸在地上,仔细一看,铁胆表面居然已结了一层霜冻!
但这一掌已耗尽了任天歌最后的力气,他再也避不开身后赵敬那狠狠的一棒!
赵敬的铁棒虽然不是很重,但他这一发力却够狠,而且他的铁棒上遍布锋利的铁刺,若不是任天歌咬牙拼着提起最后一口真气护住后背,只怕会当场送命。但这一棒挨在身上,他再也经受不住,摇摇晃晃地倒地不起。
宾客们大喜,正欲再施毒手,只听娇喝声起,桑青霓飞身掠入大厅中央,“玉虹”剑早已出鞘,护住任天歌:“他已无再战之能,诸位请罢手!”
“不行,他杀了我们那么多人,非得叫他偿命!”赵敬怪叫道。
“你方才怎么不敢说这话,现在倒突然有种了?!”桑青霓冷笑道。
“桑姑娘,你也看到了,这任姓少年武功很邪门,而且下手又重,若不除去,后患无穷啊!”马威扬说道。
“那是你们先动手围攻他的!”桑青霓心里还有些气他拐走师叔尹如春,毫不给面子。
“那可别怪我们对你这个小姑娘不客气了!”众宾客经赵敬这一挑唆,又蠢蠢欲动。
“莫非诸位今日定要与我烟霞洞为敌不成?!”桑青霓大声说道。
包括马威扬在内的众人都踌躇起来。马威扬暗中思忖,桑青霓可不是那师出无名的少年,纵然武功高绝,杀了也就杀了。这小姑娘的师叔祖可是昆仑山玉珠峰烟霞洞的‘不老婆婆’桂秋白!桂秋白何等功力?她跺一跺脚,整个西北武林都要抖上三抖!即使是自己那叔公,当初也只是答应出面说情而已,绝不敢公然和那老婆子叫板。
尹如春本想置身事外,但她目睹桑青霓一心维护任天歌的急切神情,忽然觉得她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心里不由一软,遂高声说道:“老爷,我师父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今日若伤了青霓分毫,我师父必然十倍讨还。依妾身之见,还是放过这两个孩子吧!”
马威扬对尹如春向来言听计从,顺势说道:“桑姑娘,你若能保证这小子不再找我麻烦,我就看在你的面上不追究了。”他怎知日后任天歌在武林中造下了多大的杀劫,而自己却因这一念之善,保全了阖家老小的平安无虞。
桑青霓并不领马威扬的情,只是朝尹如春略略点了点头,就抱起任天歌傲然离去,全然不顾身后一众宾客或阻拦或放行或壁上观的百般复杂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