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尝不委屈,又何尝不想倾诉这些日子所受的白眼和苦楚,像从前一样,扑到母亲的怀里大哭一场,再让父亲去狠狠收拾那帮贼人一顿。
可她不能。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为她做了多少事,因她受过多少白眼,结果却连个全尸都没有。
到头来,甚至没能亲自为他们收尸。
她的阿爹,阿娘,还有兄长。
三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最后,一人万箭穿心,两人死无全尸。
更可笑的是,可能连座坟都无人替她的父母立,只有兄长稍微好些,不过也没好到哪儿去。
比起叶城夫妇,他也只是多了个冰冷的灵位。
她欠得实在太多太多了,一辈子根本还不完。
叶轻晚不想再让他们为了自己去犯险。
哪怕抛开这些,她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甜腻腻的撒娇,哭兮兮的诉苦。
她的身体是十来岁不错,但她的灵魂,她的心智,早已被曲折的十多年的磨得支离破碎,重生后又由她亲手一块一块拼凑起来,又冷,又硬。
碎掉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恢复成原状,同样的道理,冰冷淡漠的心再也变不回从前那样滚烫炽热。
即便是面对他们,也只能化掉外面那层冰霜,显露出温柔的一角。
......
是夜,祁秋熬好了治疗嗓子的药,由叶轻晨亲手喂叶轻晚喝下。
喝完了药,叶轻晨拈起一块知意端过来的蜜饯,喂到叶轻晚嘴里。
粗粝的指腹在唇瓣上轻轻擦过,叶轻晚愕然地掀眼望着叶轻晨,只见叶轻晨笑眯眯的,另一只放下瓷碗的手揉着她的发顶,一张俊脸笑意吟吟。
“这样就不苦了。”
蜜饯甜得发腻,冲散了口中苦涩的药味。
看着眼前这张几乎有些晃眼的笑脸,叶轻晚微微失神。
从回来到她喝完药之前,叶轻晨貌似都是绷着张脸,难得见他舒颜展笑。
有很多年没见了。
也有很多年,没人在她喝完药后,给她喂一枚蜜饯。
她内心深处其实还是那个怕吃苦的小孩。
只是时日太长,无人再在意,渐渐的,她也就忘了,自己以前有多害怕喝药,有多讨厌苦味。
祁秋问道:“晚晚。你觉得嗓子如何了?”
叶轻晚正看着叶轻晨发呆,闻声猛一激灵,猝然回神,张了张嘴试着发声。
比之先前,两碗药下肚后她现在已经能发出一点微弱喑哑的声了。
几人都松了口气。
于是屋中凝滞的气氛终于得意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