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冉回到栖碧谷的时候,已经是夤夜。
她淋了一夜雨,杀了近百人,进屋的时候满身寒气逼得烛火晃动,随手拣了套干净衣裳换下,轻手轻脚的往堂前想要找些吃食。
洛冉在黑灯瞎火的堂前摸索着,身后突然亮起了一豆灯火。
她还未转身,面上先浮了层愧色,低眉敛目的垂首道:“将师傅吵醒了。”
洛清婉见她发丝未干的模样,面色寂寂的将手中烛台搁下,越过她去点了灶台。
外面的风从门缝间漏进,灯火在风里轻飘飘地摇曳了几下。
洛清婉的脸在明灭不定的光芒中隐约暗淡,洛冉辨不清她喜怒,只好站在原地不吭声。
洛清婉将汤食搁进灶里加热,俯身蹲下添柴火的时候,冷不丁说了句:“杀了不少人。”
“是。”
洛冉本也没打算欺瞒,想了想又添了句,“是玄鹰司先闯的万宗林。”
拨着柴火的洛清婉闻言笑了一声,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的嘲意在火光下一览无遗。
洛冉理亏的侧目,眸光在小小的堂前四处游移。
万宗林里设下的迷阵,为的是隔绝栖碧谷与俗世,从没有规定过入林必死的说法。
这些年来,除了零星误入的人在里面绕过几圈,又原路退了出去,江湖和庙堂的人,都不曾涉足过此地。
洛冉觉得洛清婉那一笑,是看穿了她立不住的说词,一边等着挨训,一边忐忑的重新打着腹稿。
可她等了半天也没见洛清婉再多说一句,只端了一碗胡辣汤和一碟肉夹馍往桌上一撂。
洛冉偷偷瞥了她一眼,还是那般清清冷冷的神色,软了声音道:“师傅,我错了。”
洛清婉给了她一个‘吃’的眼神,等到洛冉伸脚勾了条长凳坐下,大口咬着肉夹馍时,才面色淡淡的问了句:“你觉得你有错?”
洛冉吞咽的动作一滞,她心里面自然没这么觉得,抬眼看着洛清婉寡淡的神色,思忖了一番,还是如实回道:“这不想哄师傅开心嘛。”
洛清婉提壶给自己斟了杯凉茶:“你杀不杀人,和我有什么干系?”
洛冉见她没有半点讥讽的神色,说的很是认真,反倒给她整不会了,嘴里本能的一下一下咀嚼。
活了二十二年,洛清婉是唯一那个让她既尊又怕的人。
说怕不太准确,应当是负疚。
曾经仗剑天涯,跻身江湖前十的洛清婉,为了能让她习武,渡了她八成内力,如今连末流都算不上了。
“别摆出一副我身怀绝症的模样。”
洛清婉将那碗胡辣汤往她面前推了推,“错不错的,你自己上山去找我外翁惩处。”
洛冉连连点头,洛清婉见她这幅乖巧模样,眸中反倒生出两分厌烦,起了身往屋内走了两步,又顿住:“这些年你游历江湖,想必也听闻过二十多年前,北冶边关的事迹。”
“是,传闻师傅当年手持青霜,孤身杀入敌营,剑下千人魂,衣袂不染血,盗取了敌方虎符,重创了敌方将领,飒飒英姿翩翩离去。”
虽是陈年旧事,但洛清婉那日的事迹和剑术惊艳了江湖,推崇于武林前十,名列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