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冉下山之后,本想和谷中那些相熟的长辈一一拜别,可空青见了她,就疾步走了上来。
洛冉见他形色匆匆,驻足问道:“薄家父子如何了?”
“薄茂彦性命无碍,不过伤了筋骨,百日里是不能下榻了,薄松虽伺候在床前,但也还记挂着前去金陵一事。”
空青一边回着,一边从袖中抽出瞑晏阁的回信,“白阁主的书信早就到了,你在山上的这几日,京中也出了件事。”
洛冉一边展信,一边示意他继续。
“皇上有了长公主,太后大喜传召各地王臣入京赴宴。”
“又不是皇子,这般劳师动众,不过是想为她侄女选婿罢了。”
洛冉扫了一眼书信,淡淡道,“白满行算是送了我一个回京的契机,为我叩开金陵的大门呈上了一封拜帖。他已将我的行踪暴出去,你和川连收拾收拾,我们这就护送薄松入京。”
空青面色一怔:“那是不是要择个隐秘的道走?”
洛冉摇了摇头:“白满行聪明着呢,他此举公开行迹,反倒令此行更安全,着手准备去吧。”
空青领命应是,洛冉正要去拜别,见他没迈步子,又问道:“还有何事?”
“今日里刚收到消息,北冶那边也出了件事。”
空青垂了眼眸,“长破军回京的路上中伏,除了林将军重伤,余下皆是覆没。”
洛冉眉目倏然一紧,近前两步道:“都有哪些将士跟随回京?”
空青嘴唇翕动,被她用力握了手腕后才嚅嗫道:“都是,都是从前跟着燕国公的旧将……”
洛冉眸中深色沉到了底,这片刻的沉默让空青觉得她周身有骇人的寒气在四散。
“你与川连带着薄松入京,我先一步离开,届时在度平与你们汇合。”
她吩咐完转身就走,迈了两步又驻足,回身将手中的青霜扔给了空青,“先帮我保管着。”
空青接过,认出青霜剑后面色一变,刚想说不妥,抬头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洛冉心急火燎的出了谷,甚至都没来得及同那些前辈拜别,自谷口处拣了一匹不日前玄鹰司留下的马,双腿一夹马腹,扬起一地尘土。
群山苍茫,道路绵延。前路仿佛永无尽头,行行重行行。
她耳边回响的只有‘林将军重伤,余下皆是覆没’,唇齿间将‘林溪’二字紧咬。
洛冉初遇林溪,是在景治三十三年,正是满城春-色,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那年她才九岁,自然算不得才子佳人的金风玉露一相逢,甚至在那往后的三年,都恨不得将那一幕从林溪脑子里抠出来。
景治帝一直待她视如己出,虽然金陵有着国公府,但她大部分日子都养在深宫,那一日难得回了趟国公府,见道旁花枝已灼灼,桃李滟潋如韶华,便让江弘毅带她出城游玩。
江弘毅那年才十五,还不是禁军统领只是个侍卫长,他在洛冉五岁的时候被燕国公带了回来,对着她说:“这孩子叫江弘毅,以后就是你哥哥了。”
洛冉那时刚知事,小小的脑子里还想不明白,娘亲怎么还能生出哥哥来?
直到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是父亲昔日战将的遗子,收养在了国公府。
洛冉拿他一直当作兄长,江弘毅也一直对她极尽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