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林冲,我俩真苦,从泫勃城逃难过来的时候,兜里没钱,打工还没人要,大雪天就跟别人屋檐下一蹲一宿……那种滋味你不懂,想喝药的心都有!”
“我懂,都是从那时候过来的。”
赵德驻点点头,他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
时间不会有半点欺骗的日子,别人都看到他赵德驻光鲜的今天,却没人知道他辛酸的昨天。
“你们有钱人的苦,跟我们不一样,你差的是买楼的钱,我们差的是活下去。”
“都一样…!”
赵德驻从桌面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丢给耿陌,自己也抽上了一根,而后缓缓说道:“二十年前那会儿我刚去关内,冷,湿冷,回到住所洗澡都是用凉水冲,就为了省几个银子。
洗完澡之后钻进被子里,人像冻住一样,身上哆嗦,都想着冻死算球……呵呵,过的是tm什么日子啊!
那时候我告诉自己:你不能死,你还有娃儿,你得撑住!”
耿陌抽了抽鼻子,伸手把酒递过去:“喝两口,能好点。”
“艹!”赵德驻接过酒瓶也狠灌一口:“最他妈难得时候,我兜里揣着一盒烟,还tm不敢抽,因为出去时候见到人得给散烟。每天半夜出去到外边儿一圈捡烟头,身上三个兜都装的满满的,最多一次捡二百六十多个。忘不了啊...真忘不了!这记忆是一辈子的!”
说着,他再次抬起酒瓶狠狠的喝一口。
“没在午夜十二点哭过的爷么,不足以谈人生。”耿陌也没抬头,附和了一句。
“哭就别提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有时候真憋不住啊!想着婆娘走了,娃儿等着过年回去她爹能给买新衣服,可我还在这边想着下顿的饭钱,就想哭。
多少次半夜的时候蒙着被子哭,可tm住的是贫民区地下室,屋里说话隔壁都能听见,哭还不敢大声哭!……憋屈,心酸,真想不明白那个时候是怎么过的!”
赵德驻感慨着,眼圈也跟着红了,抓起酒,又往嘴里送一口。
耿陌也没阻止,静静的看着他。
“可难又能怎么办呐?咬牙挺着呗,不有这么句话么,有招想去没招死去,死肯定是死不起,就得咬牙活着!”赵德驻说着,眼里已经有泪水掉出来。
他直直的看着前方,又拿起酒瓶喝一口,这次喝的比较多,足足喝了五分之一……
放下酒瓶又一口喷了出来,喝的太急呛到了。
赵德驻突然瞪起眼睛,非常失态的喊道:“可再难,我这辈子还想当个带把的爷们!不为别的,就是想再吃一次苦!
我就要看看,能不能笑着面对所有,我要告诉所有人:操你大爷的,即使死了!二十年后赵德驻也tm是个牛逼人物!
以前捡烟头,现在抽的是五层金丝烟!
以前我在窑子旁边的胡同蹲着,今天年轻姑娘得主动贴上来!
干你大爷的,谁骑在谁头上,咱们二十年后再看!”
“呵呵…”
在他咆哮完,耿陌突然笑出来。
赵德驻本也是跳汉子,心中憋闷已久的豪气终于能酣畅淋漓的喊出来!
不过听到这笑声,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隐隐觉得自己被这犊子带的有些跑偏。
耿陌于抬起头,鹰目星眸,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难受过的样子。
赵德驻见他盯着自己,眼神又恢复冷漠。
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和亲手揪下自己弟弟脑袋的牲口坐在一起。
耿陌的事情他是听说过的,面对真正的狠角,他刚刚升起的豪气顿时消散如烟……
略显呆呆的问:“刚才,咱俩唠的不挺好的么?气氛挺融洽…”
“赵哥,二十年后谁能骑在谁头上?”
“那肯定是你骑我头上…”赵德驻脱口而出,想不通这话怎么刺激到他了。
“那我就代表二十年后的我,和今天的你谈谈…?”
话落,耿陌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顿了下一下又说道:“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你一个奇迹!”
人老精、鬼老灵,赵德驻何许人也?
有些人喜欢管他叫赵大明白,因为凡事、他都看的清。
望着面前俊朗且周身煞气的青年?!
这一刻,他生生被耿陌给说动。
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竟然相信个黄毛小子的只言片语???
恍惚好半天才缓过神,最后站到落地窗前点了一根烟。
瞧着窗外万家灯火,小眼睛称不上睿智,身材称不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他嘴里说着:“我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奇迹。”
…………
路漫漫,耿陌一个人走在清冷的街道上,那腰杆子任何时候都挺得笔直。
他和赵德驻说的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此刻,他却从衣怀里拿出那张自己贴身收藏的烫金名片。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西里.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