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当他被自家主子赶去沐浴更衣、焚香净手,然后揪着坐在书桌边之后,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他的错觉。
“王爷,您……真的要让属下写吗?”
“本王的话还能有假?”
“那这情节……您说怎么写?”
刷了好几天的马厩之后,明河彻底学乖了。
只要主子高兴,他指哪打哪!
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就算是把爱情话本,写成侠义话本,甚至写成地方志那样枯燥的东西,也不成问题!
然而,当明河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慕寒渊却又不说话了。
等了许久,不见慕寒渊示下,明河不由试探开口。
“王爷要是没想好,用不用属下帮您再参谋参谋情节?”
“咳……”慕寒渊掩唇轻咳一声。
“情节不用你想。那什么,就写……写本王对长公主殿下自初见时,就情根深种,然后……这些年来,一直默默关注守护,面上虽冷,心中却热,多年针对,不过……不过是气愤长公主殿下屡次收纳面首入府,心生……醋意。”
“这两年来,殿下每次多收一位面首,本王心中的悲苦醋意便多上一分,和殿下赌气也多一些。直至长公主大婚,本王方才醒悟,可此时再生悔恨,已为时晚矣……”
“好在长公主大婚不成。对此,本王心中甚是高兴,既喜殿下没有被那居心不良的男人轻易欺骗,又庆幸自己还有机会。”
“可就在本王对殿下示好,甚至不惜与朝臣对抗,维护长公主殿下垂帘听政的时候,殿下却又收了一个叫容昭的男宠入府!受此刺激,本王心有不甘,不愿意心上人被他人横刀夺爱,遂执意入住长公主府,以防再失良缘!”
慕寒渊的剖白,从先前的扭捏吞吐,逐渐清晰流畅。
到最后,就连语气,也从之前的闷声平铺,变得抑扬顿挫情感充沛。
握着笔的明河呆住了。
乌墨汇于笔尖,滴落在面前的纸上,泅染出一大片黑色的墨团。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且不说这情节走向,比他先前编造的那些还大胆,还精彩。
只说他跟随主子多年,凭着对主子的了解,自家王爷这……这恐怕不是什么胡编乱造的情节,而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吧?!
老天爷!
王爷这些年来,藏得可真够深啊!
他贴身侍奉这么多年,竟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明河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和震撼。
慕寒渊将情节全都讲完之后,等着明河落笔,却见他双目呆滞着发呆,不由皱了皱眉头。
“愣着干什么?写啊!”
“好好好,写!属下这就写!”
明河连忙将那张染脏的纸丢去一边,燃烧起自己内心狂热的八卦之魂,提笔蘸墨快速写了起来。
然而……
“你这句话写的怎么这么俗?重来重来!”
“这里表述不够准确,换个词,换个词!”
“这里插入一段长公主殿下小时候的情节,用细节回顾来增加可信度。来,本王先给你讲当初事情的始末……”
“不对不对,当初殿下埋兔子的那棵树不是桃树,是一棵月桂树,吴刚伐桂的故事懂吗?殿下是希望兔子回到月宫去的。对,现在长公主府主院门口,就在两年前种了一棵月桂树,殿下是最善良的,她这些年定然是没有忘记那只兔子。重写!”
“这里这里,情节对了,但是氛围不对,你这用词也太贫乏了,写出来完全没有美感,这样怎么能表现出殿下的与众不同?重写重写!”
“……”
一个时辰过去了。
废纸篓已经丢满,明河面前的纸上,还连一页都没写满。
当再次被丢掉一张废稿,明河绝望了。
作为一个混迹话本行业多年的老作者,他头一次觉得写稿要人命。
以往他的那些话本子,哪个不是一气呵成,哪个不是读者拍手叫好?
可唯独这一次,被王爷批得一文不值,搞得他都觉得自己不会写了。
“王爷,属下觉得,比起写话本子,属下还是更适合刷马厩……”
明河双手奉上慕寒渊亲赠的楠木雕玉狼毫笔。
“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寒渊看着明河,眉头微皱,“你要违抗本王的命令?”
明河眼一闭,豁出去了。
“属下愿意再多刷一个月,不,再多刷两个月的马厩给您赔罪,只要您别再让属下写话本了……”
慕寒渊:“……”
不就一个话本子,有这么难写?
他还偏不信,没了明河,他还搞不定一个话本了!
“你爱干不干!”
慕寒渊夺过笔,将明河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