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轻灵送走邵从时,外头的已经晨光熹微。
一夜未眠,她倒也不觉得疲累,因为萧齐月的事就像是枚钉子扎在她心头,时时刻刻疼着,提醒着她,不要松懈,不得松懈。
廊道与甲板上渐渐有人走动,更有急促的脚步声时远时近。
那是跑船的伙计在挨个通知客人们去饭堂用餐。
映秀其实天没亮就起了,只不过她刚一出门,就看到那邵二郎从自家主子的房里出来,便赶忙转头,下廊道去了饭堂那儿讨热水。
等她回来时,沈轻灵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杂物,换了一身衣裳。
“二娘子,婢子给您挽发。”映秀净了手,走到了沈轻灵身后,一面小心拨开沈轻灵垂散的青丝,一面继续说道:“外头听说到午后有说书人讲故事,就在甲板上,二娘子可有兴趣?”
沈轻灵嗯了声,问:“你想去吗?”
船家配的铜镜打磨得并不清晰,映秀瞧不出沈轻灵的表情,便应道:“婢子无妨,只是不想姑娘一直闷在客舱里。”
再好的房间,那通风的窗户也就一扇,人待久了保不齐要闷出病来。
“好。”沈轻灵待发髻绾成,点头说:“顺便告诉平娘,让她不必去——”
只是沈轻灵这还没吩咐完,那厢平娘就已经捧着热汤面进来了,嘴里还在说着:“二娘子,那饭堂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您不如就在屋里吃着,若觉得这面不合胃口,奴婢再去给您取旁的来。”
平娘事事周到,倒是快了沈轻灵一步。
“不必了。”沈轻灵依着映秀起身,边说边往桌边走,“只是我刚梳洗完,胃口不大好,不若这面给映秀吧,我自己去饭堂那里瞧瞧。”
刚把面放下的平娘一愣,擦着手问道:“您可是晕船?要不要奴婢找柳大夫寻点儿药?”
沈轻灵是平娘看着长大的,但她并不倚老卖老,反而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以沈轻灵的想法为先,从不逾矩。沈轻灵说不吃面,她便不问原因,只忧心沈轻灵是不是身体不适。
福叔与邵英二人恰好经过房门口,听到沈轻灵这么说,便相邀一同前往饭堂,期间还叫上了从甲板上看戏回来的柳修文。
柳修文是个装不住心事的。
他一路瞥着沈轻灵,总想问问她那药是用在何处,却又找不到契机,最后只能憋在心底,一脸古怪地缀在后头。
从三楼廊道往下走一层,再转左,便是一间十分宽敞的饭堂。
刚一走进去,沈轻灵就闻到了各色的饭菜香味。
堂内大桌小桌交错摆放,估摸着该是有二十来桌,几乎都坐满了人,而忙碌的伙计项髻徒跣,在桌间小道来回穿梭,根本顾不上招呼后到的客人。
邵从正坐在饭堂一角,见到福叔一行人进来,连忙放了碗筷,起身朝他们招手。
“有劳邵二郎了。”福叔过去后,先是替沈轻灵拉开长板凳,随后才与邵英坐在另一边,嘴里则在与邵从寒暄,“这船老大倒是大方,弄了个这么大的饭堂,还不额外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