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斯特说温斯蒂在楼上弹琴,那首曲子本来是她要献给黛比和弗斯特的,她不愿意,跟夏洛克说:“黛比玷污了这首曲子。”
但如今她特别愿意把这首曲子献给莫提西亚和戈迈兹,她的父母拥有世界上最动人的爱情。
她的琴声被笑闹声盖过了,夏洛克也是在走到琴房门口才听到了琴声,隔着一扇木门,像红酒瓶里的软木塞堵住了红酒的芳香。
夏洛克推门进去,她弹得认真,没有发觉。他轻轻把门合上,把笑闹隔绝在外面,手插着口袋,听她弹最爱的曲子。
温斯蒂弹得动情,合上了眼睛,灵魂跟着琴音一起游荡,平常揉面团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黑白键间游走。
钢琴靠着窗台摆放,夏日的风将她的头发往后吹,鼻息间能嗅到庭院间的植物和花朵的味道。
曲子还是原来的曲子,温斯蒂弹过很多次,可是今日的演奏格外“破例”,往常她都是照着谱子、依着节奏来弹奏,今天下午却叛逆了一回,顺着自己的心情,把心里所有的隐秘都付诸指尖。
夏洛克认同理性,他借助音乐来梳理思路,却也承认音乐是极感性的,它与心灵相通,它能传达言语无法传达的东西。
他静静地听完温斯蒂弹奏完一遍,混在她的琴音里,尝试去读她的情绪,一曲听完,他睁开眼睛,外面的阳光有些晃眼。
温斯蒂不想停下来,她如同一片翠绿的叶子,在夜间从树枝上悄悄咪咪落了下来,碰到了清凉的水面,顺着溪水一路而下。
弹着弹着,她感觉身侧的长椅凹进去了,溪水停止了流动,睁开眼睛一看……顺滑而下的小溪变成了暗潮汹涌的海面。
夏洛克加入了进来,温斯蒂知道他的小提琴拉得很好,今天才知道他的钢琴也弹得不错。
“专心一点。”夏洛克对她说。
温斯蒂闭上眼睛,指尖下的曲子却换了节奏,她原先弹奏的是隐秘,在夏洛克的加入以后换成了隐藏隐秘。
夏洛克敏锐地发觉了不对劲,他睁开眼睛,身边人的情绪可不像她表面那样平静。
夏洛克想起了自己的梦,黑白单调的世界里,唯有一群湛蓝色的蝴蝶在绕着他飞,后来它们一溜烟地飞跑了,躲进了雾里,蓝色被白雾冲淡,他开始寻找。
琴音加剧,两个人的手指飞速在钢琴上游走。
温斯蒂察觉有一阵蓝色的风暴要吞噬自身。
夏洛克眼前的白雾越浓,他越想一窥究竟。
一曲完毕,温斯蒂和夏洛克同时睁开了眼睛,温斯蒂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喘不上气,夏洛克的额角也覆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两人彼此完成了一场追逐,胜负已定。
夏洛克定定地看着温斯蒂。
她说不出一句话,心脉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她想:我输了呀。可又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先生……”
“你可以直接问。”他的语气平静。
“呃,你的钢琴弹得真好,是小时候有学过吗?”
“我父母很注重音乐的培养。”
“哦。”
“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
“你说谎很容易被发现。”
“呃,真想见见你的父母,”温斯蒂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成了夏日熟透的红石榴,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觉得有些不对劲,急急忙忙解释,“我主要是想知道是多么厉害的父母才能培养出你和大福尔摩斯先生这样优秀的孩子。”
夏洛克点点头:“有机会介绍你认识,还有呢?”
温斯蒂的头摇的如同拨浪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夏洛克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已经告诉过她说谎很容易被发现了吧,她越是真诚,谎言的程度就越高。
一阵敲门声救了温斯蒂,要是没有这阵敲门声,她恐怕就会溺死在这汪海洋中,还哪管什么隐秘不隐秘。
温斯蒂在看到帕格斯里走进来时,舒了一口气。
“什么事?”
“卢克让我们过去试一试花童服。”
“花童?”夏洛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温斯蒂和弗斯特当花童似乎有些超龄了。
“是呀,爸爸和妈妈希望我和温斯蒂当花童。”
就算不是黛比和弗斯特结婚,温斯蒂也逃不开当花童的命运,她悠然地叹了一口气,斜了一眼身旁的夏洛克:“你想笑可以不用憋着。”
夏洛克的长脸上布满了褶子。
温斯蒂冷着脸,踩了他一脚,跟着帕格斯里走了出去。
夏洛克手插着口袋,跟在她后面。
“先生,”温斯蒂回过身对他说,“卢克好像有一点忙不过来,你去帮一帮卢克吧。”
夏洛克从温斯蒂黑色的眼睛里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情绪,她不希望他跟过去。
他心有不甘地走上前去,盯着她的眼睛,望着他的身线占据她的整个瞳孔,她的世界震动,向后微微退一步。
身后的帕格斯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有看过恋爱读物,喜欢的故事也一直是恶龙和骑士,却知道当一个男人突然靠近一个女人时,接下来的动作就是一个缠绵悱恻的亲吻——他的爸爸每次都是这样对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