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害怕孤单,我会陪你一起的。”纽曼医生迈动双腿,从小圆桌前方走到温斯蒂的身边。
曾经一个下雨的夜晚,他也是如此走到她的身侧,邀请她共赴一场光影之约。
他的眼睛还是很温柔,像丛林深处的一汪碧潭,可越温柔的眼睛越是一场假象,一条吐着信子的巨蟒藏在碧潭深处,被潭水上的浮萍遮蔽。
他走到温斯蒂身前几步的位置停住,没有再走过来,而是往另一侧走去,他走到了六芒星的一角,踏着了人身、尸体,登到了高处。
“这才是属于我的地方,”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指着脚下的尸体,像介绍老朋友一样,“这个地方都是近百年来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政客、演员、舞蹈家、音乐大师……不过,没有人比我还有资格属于这里。”
这是属于名人的一角。
“论臭名昭著,的确没人比你更有资格。”温斯蒂讥讽。
他并不把她的讽刺放在心上,臭名昭著又怎样,那只是人类的历史,等“自由之门”开启以后,他会作为“神”最忠实的信徒被记住,他的名字会载入“神谱”,永垂不朽。
山洞外枪响和着寒风而来,惊动了林中的孤鸟,纽曼医生的目光一沉。
“我的芳艳,难怪你会以爱情为赌注,你的爱人寻你来了。”纽曼医生阴郁一笑。
一切都如那个雨夜一般,那个高个子卷毛男人翩然出现,妄图搅坏他的好事。
但同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他的心里冒出一个有趣的主意,他按通耳麦,跟一直隐藏在山洞外的狙击手通话:“击毙其他人,只让一个卷发男人进来。”
“是的,使者。”狙击手领命。
“我的芳艳,其实我不是很在乎我在人类历史上的名声,不过……不知道你的爱人在不在乎,如果解开亡灵书封印的人是他,你觉得怎么样?”
历史是一个令人装扮的小姑娘,他跟外界的通话一直都没有断,外头的人会明白他的意思。
温斯蒂心下一惊,她望着站在尸骨堆中的纽曼医生,他简直是个疯子。
“我希望我们都被记载到史册上,”他笑得惬意,“我希望我们都,遗臭万年。”
等天地变色之日,就是他们名留史册之时。
温斯蒂全身涌动着一股热血,她攥紧了拳头:“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夏洛克是无辜的,她不会让他在历史上遭人唾弃。
她早就应该封住纽曼医生的嘴,可是终究是迟了一步。
温斯蒂心中的怒火奔涌而上,她默念一个咒语,纽曼医生的脚下生烟,“扑腾”一声冒出火焰,可是他却连避都不避,任由火焰燃烧着他的身体。
“我早就是一个没有知觉的人,我感受不到任何痛苦,而且这也不能给我带来痛苦,我愿意死亡,不过我要完成最后一件事情。”
他歪了歪头:
“你还记得我向你表白的那天吗,满天的花瓣雨是不是很浪漫?”
说着,他触动了身上的机关,满天的花倾覆而下,带着一股诡异的浓香,盖掉了山洞里的腐臭味。
各种颜色的花瓣落在腐尸上,透着一种诡异的美感,纽曼医生的身体被火焰灼烧,却依然张开手臂迎接着它们,如同接受一场圣洁的洗礼,花瓣在火焰里化为一道灰烬。
他的使命完成了,不消一会儿,恶灵之魂便会占据温斯蒂的身体,它会自愿完成这一场祭祀,自由之门就要打开。
他已经可以看到门后面的“神”在冲他点头,“神”在跟他说:“你辛苦了。”
他露出了一个难得真心的笑容,是啊,他辛苦了,使命已经终结。
那股难以形容的恶心感和眩晕感包围了温斯蒂,她竭力抵抗着,可是那种刺骨的寒冷正在吞袭她的身体,她的意识正在逝去……
这次的味道比之前的都要更加浓郁,她的头晕得快要炸开,她落入到了一片冰水湖中,湖水侵没她的鼻腔,她一点一点没入湖底。
不行,得离开这里。
温斯蒂强撑着身子往外面跑,可是刚走了两步,腿似乎被藤蔓束缚,瘫倒在地。
回头看,纽曼医生举起了枪对准她,她的腿上鲜血如注,疼痛使她的意识更加涣散。
火焰已经将纽曼医生的身体烧焦了,他的半张脸已经被烧毁,一片焦黑,他依旧不动,站在他认为他应该所在的地方,微笑着看温斯蒂挣扎,他的芳艳的确令人惊喜,她没有停止离开的步伐,腿没有力气,即使是爬也要爬离这个地方。
人类,远比他想的要坚强。
他的耳机里传来了一阵枪击,如同盛典的爆竹。
狙击手在跟他报告:“使者,我们恐怕抵挡不住,是否撤退?”
“不撤退,使命已经完成。”
温斯蒂停止爬动了,她的眼睛里冒出一缕红光。
外头还有没有人听他说话,他们是不是毫无退缩,这些纽曼医生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就算外头那群废物为了保命离开也只是再一次证实人类本质上就毫无信誉可言。
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声音却充满愉悦:“殉道吧,神会记得我们的名字。”
说罢,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发动了早就安在身上的机关,“砰”地一声响,他被火焰烧焦的身体炸裂成好多块,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死亡。
使命已成,他自己了结了生命。
他的尸体散在山洞的各个角落,火焰蔓延开来,一路燃烧着山洞里的白骨和腐尸,封住了前往出口的路。
火光的尽头,一片黑色的风衣闪动。
“他好像是你的爱人,他叫什么名字?”
温斯蒂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像锥子划破木桩,诡异阴森。
这个声音,她还熟悉。
第一次听到时,天空密布炭黑色的云,大风刮得猛烈,吹来了山间丛林野苹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