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饭店,喆点燃生日蜡烛,吹灭前,他带头唱祝你生日快乐,赵春玲嘴唇抖动,没发出声音,轻轻拍巴掌。
“爸许个愿!”喆嚷着。在他心里没有真正意义的离婚概念。离婚就是爸爸和妈妈不住在一起。爸永远是爸,妈永远是妈。
王平安双手合十,认认真真许个愿:祈祷前妻平平安安。
面对生日幽幽烛光,他内心飘浮一层雾。喆渐渐长大,他几乎在做一种既真实又稚气的努力。使父母破镜重圆。事实上,他们不可能重新走到一起,深层的原因儿子不知道,前妻也不知道。就是为那个原因他提出离婚的。
吹灭蜡烛,蛋糕是王平安切的,他先给喆一块,给前妻切块蛋糕,用刀背刮掉上面那层奶油,送到赵春玲面前。
“谢谢!”赵春玲很客气,差点说谢谢王局长,她没说,心想:他还记着我不喜欢吃奶油。
喆吃得很香,吃完一块,自己又动手切一块,她提醒儿子:“还有好多菜呢!”
“爸,你到底四十几岁?四十二,四十四?”喆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四十四岁。”王平安说,他拿起酒瓶,“春玲,喝点么?”
“半杯。”她在他倒酒时对儿子说,“你爸四十二岁,当兵年龄不够,虚报两岁,费了好大的事改成了户口,兵没当上,有出鼻血的毛病,部队不要。”
“本来体检那天鼻子没出血,医生问平常有哪些毛病?我说只是鼻子好出血。医生问厉害吗?我实实在在地说挺厉害,棉球堵,冷水激,都不管用。医生在我体检表上写了六个字:有出鼻血病史。”王平安幽默道,“判了死刑!”
这段小秩事给王平安生日家宴开了个好头,愉快的气氛浓厚起来。今天,喆老上洗手间,有一次去了十几分钟,他们俩都明白儿子的心里怎么想的,儿子在场时,他们有些对话。喆躲出去给他们创造单独交谈的时机,却冷了场。彼此都不知该说点什么。每每喆从洗手间出来,都看看父亲的脸,再看母亲的脸。
喆分别给父母斟满两杯红葡萄酒,也给自己倒满杯。他在寻找故事:“咱们来对对碰。”他讲了游戏规则:转动调羹,停下后调羹把指向谁谁被选中,转两次选两人,为一对,喝交杯酒。
他们两人都没反对,喆自告奋勇,他转动调羹。三双目光瞅着旋转的调羹,慢慢停下来,喆雀跃道:“妈!我妈。”
王平安偷偷看眼赵春玲,她怎么想,希望下一次调羹对准谁?是儿子?还是前夫?概率上说,自己已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倘若上天帮助自己,让调羹转向她,离婚六年中,第一次和她那么近地接触,是令人快慰的事情。
调羹旋转,王平安心随之旋转,调羹慢下来,最后指向赵春玲。这一刹那,他们两人目光碰撞,曾几何时他们目光碰撞产生爱情的火花,点燃了两颗心。
碰上对,喝酒!游戏的小导演喆眉飞色舞,喊着。
他喜上眉梢,一眼让人看出那种掩饰不住快乐的神情。她依然把一切情感埋藏很深,木偶似地任儿子摆布便把态度表明了。
“靠近!”喆将两只胳臂交汇在一起,他成了喝交杯酒的现场指导:“喝,开始!”
“爱情已逝,在这里端起一杯粉红液体,最能领略‘粉红色回忆’的美好。”王平安想起出差北京在一家名叫“卡布兰”的酒吧记下这句广告词。
面对红色的酒液,赵春玲感怀旧事,过去的岁月中他们多次面对红酒,最难忘的是到内蒙古名叫大青沟的地方,住在蒙古包的夜晚,他们坐在包前,篝火里飘香烤羊肉,月儿挂在宁静的星空,夜莺在啼唱,火光映红杯中的白酒,他诗意地说:“我们喝一杯篝火吧,让激情在胸膛燃烧!”
她不会写诗,但体味到白酒在胸膛燃烧使人激情。那夜她想唱歌、想飞翔、想喝酒……他们都喝醉了。
“情侣对对碰!”喆鼓掌。
情侣,他们曾经是。
两只酒杯接近嘴唇,头也靠得很近很近,他嗅到她发间蝴蝶花的气味,她仍然在使用这种含蝴蝶花成份的洗发水。于是他便把蝴蝶花一起饮尽。
离开圣洁饭店前,喆恳求道:“妈,今晚我想和爸住一起。”
赵春玲监护儿子。前夫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她。她答应:“去吧!”
在儿子喆先上出租车后,她确定喆听不见他们的谈话,问前夫:“明天你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