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极轻的脚步声移近,马爽转过身,沈放出现在红蜘蛛三楼大厅,走进午后四点的阳光里。
“我来看看你。”沈放朝窗帘制造的柔和光处站了站,躲避她掀扯窗帘汹涌而入的强烈的光线,他说,“顺便找你有点事儿。”
她觉得他的目光像户外透进的阳光刺痛身体某个部分,轰赶它的办法就是回望过去,他的目光如惊弓之鸟似的逃走。
“把你住宅的钥匙给我。”他用一种不容违拗的声音说。
“我们有过协议,你不再来找我。”马爽将目光移开,放弃手中窗帘。他的声音又响起来,“其实你误会了,我来取钥匙,你清楚我的目的。”
马爽像推开的一扇窗子猛然惊醒过来,他的目光射向自己入骨三分,掩饰的东西像似羽毛给剪子剪掉一样被揭穿,他说:“其实,我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谁?你说的是谁?”她想做最后遮掩,撒谎制造出她的另一张脸。
他觉得可笑,于是笑笑说:“我注意你几天啦,买菜送去给什么人,西兰花,你对我说过静女孩吃不够西兰花,每顿一大盘。由此我判断静女孩在你家里。”
她感到自己站在一望无际的田墅上正被人看清。她在想钥匙交给他后怎样帮助静女孩逃走。
“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吃晚饭。”沈放拿到她住宅的钥匙,他不能让知道自己行动的人在行动前离开他。并非不相信她,而是规矩。
“我恐怕脱不开身,晚些时候可以。”马爽盘算先稳住他,然后寻找机会,总之阻止他见到静女孩。
“红蜘蛛的凉拼挺有特色。”沈放将钥匙圈套进左手食指,风齿轮似地摇着,他说,“你好像爱吃乡吧佬皮蛋。”
“鸡翅。”她纠正道。
睡她的第二天早晨的情形在沈放内心浮现出来。他问:“想吃点什么?”
“乡吧佬鸡翅。”她疲惫的声音像似从捂着的几层棉被里发出的。
二楼一个餐间,沈放和马爽用餐,准确说就凉盘喝饮料。她婷婷玉立在壁灯光晕之中,容颜十分艳丽。
“看得出来你很快乐。”沈放说,“当时叫你接近杜大浩,还很恨我,嚷着我把你当成只足球,踢来踢去。”
她平静地望着他,微笑着。内心却想着静女孩的事。唯一能帮助她的人只有杜大浩,可怎样去告诉他又不能引起沈放的怀疑呢?
“我不是向你要人情,”沈放说,“为你考虑,杜大浩回到红蜘蛛,是我促成的。你们可以离得更近一些,对你我负疚良深。”
马爽和沈放床上一周记忆很微薄,深刻的片断是告别处女,后来在记忆里变成不落的星辰,灰暗地悬挂着。
一个服务生神色慌张地跑进餐间找她说:“马经理,楼下有人喝大了,正砸桌子。”
她站起身没立即走,眼望沈放,他说:“你去吧!”
真感谢喝大了酒的朋友,他给自己充分了接触杜大浩的理由,她跑进保卫科的办公室,急切地说:“你快去通知静女孩,沈放发现了她,向我要走了钥匙,我在楼上陪他喝酒,快去!”
杜大浩思忖片刻,离开红蜘蛛。
马爽回到沈放身边。她说:“包厢的小姐得调换了,同常客混熟了,随便起来,竟拿客人开玩笑。”她学说事情经过:小姐给客人启啤酒,噗!客人后来每让小姐启酒就噗!小姐根据客人噗几声启几瓶。一个什么公司办公室主任,突然很响地一声“噗”,坐他怀里的小姐听出这是从另个出口发出的声音,她竟去启啤酒……在场的两位女客人窃笑,办公室主任觉得没面子。
“真没规矩!”沈放差点笑出声来,他笑的声音恰恰是“噗、噗”,所以他忍住笑。
饮料改变了他们两人脸的颜色,尤其沈放红色中出现纸钞水印似的白色图案。他看下表,起身说:“我得走啦。”
马爽随他下楼,倒背着手在大厅巡视的杜大浩同沈放打招呼:“沈总你好!”
沈放和他寒暄。
马爽目光瞟向杜大浩,见他神色镇定,知道办好了那件事。她一直送沈放到楼外。
红蜘蛛停止营业,彻底清静下来已是夜半时分,马爽敲杜大浩办公室兼卧室的门。她手拎着纸袋,里边装着准备在外过夜的东西。她问:“在这儿,还是?”
“这是一楼,又临街。”杜大浩明确她的来意后,环顾办公室,他说,“去我家吧!”
杜大浩的家很久没人住似的,到处积满灰尘。他们两人进行一番打扫,杜大浩使用吸尘器打扫客厅、卧室;马爽擦厨房、卫生间瓷砖。两人忙活完,马爽还没睡觉的意思,坐在沙发上,他挨她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