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戸沼先生,您最喜欢的乌龙茶来到了哦?”
沐子团起手敲了敲门,好奇地探头往亮着的窗边看了一眼,门卫大叔并不在,也许是巡查去了,于是她将装着“贿赂”的袋子靠放在门边,蹑手蹑脚而又熟稔地翻过门障。
背靠着山丘的黑星仿若“将错就错”,几近一半的面积都是绿化。
再加上请了有名的建筑师安藤先生进行设计,与其说是园林掩映着大楼,不如说是大楼化为了遥远而朦胧的灰色高塔,使得藏在青绿藤枝之间的渺小生灵格外惹人垂怜。
绕到静谧深处,树影拂动在池水上,于石道上踮脚远眺隐隐可以看见一方亭台。
那是沐子每度归来时,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发觉的休憩之地。
混杂着黑夜与黎明的乌蒙蒙天际看不清星与云,唯有淅淅沥沥的,伴随着风声忽然出现并落到肌肤上的雨有些微冰凉的实感。
啊,终于来了么?雨季。
沐子心中说不出是喜悦还是苦恼。
她不喜欢雨所带来的泥泞道路,却很喜欢雨停后的水洼,不喜欢被雨困在孤独的建筑内,却很喜欢雨后虹彩般的干净天色。
不过从包中一直预备着伞的举动来看,她其实一直期待着雨季也说不定。
因为雨象征着变化,或许能带来些无法预料的、好的可能。
啪沙...........
“嗯?”
她忽的驻足回首,是她的错觉吗?像是有什么混杂在清脆的雨声里,只是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除了仰头的时候,她发现了之前那名课上曾经遇到的同系女生,对方此刻并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轮椅,这么早的时间,她没有睡觉,却隔着玻璃在高楼上凝视园林雨色,两人都因发现彼此显得很惊讶。
雨幕隔绝了两人的交流,却传递了两人的秘密。
雨水愈发的冰冷,唤起了这一晚上所经历的痛苦苦涩,这世上也许真的不存在什么纯粹的美好,就连处境也是如此。沐子不再仰着脸呆呆怔住,而是撑开白色透明的雨伞,在水溪之间奔跑着,躲入亭台。
离早上的课差不多还有一段休憩的时间,她甩了甩伞上的雨滴,从包里取出药片和着巧克力吞服下去,抱起腿蜷靠在亭柱边,合上眼帘等待天晴。
“.........”
一瀬千鹤看着那个亭中的女孩,她记得对方好像是叫五百川沐子,只是打扮之后简直判若两人,让她微微有些吃惊,只是她确信两人都认出了彼此。
她心中浮现出了许多猜测,觉得她们应该会不约而同地保守秘密。
当然对方的秘密并不只有这一个。
注意到沐子的原因是因为她经常偷偷吃药,白色的药片,蓝白的、咖啡色混杂着棕色的药丸,最近越来越多,那种压力仿佛肉眼可见一般。
服药、夜出,两者之间应该有些关联。
她感觉对方隐隐之间有些绝望了,就像是对自己做出的什么决定后悔或是失望了一样。
千鹤并不认为她和坐在轮椅上的自己、再站起来的愿望只是想扑下高楼的自己有什么区别,但她依然希望对方不要这样低沉下去。
挣扎在世上即便是微弱荧光,也能对相似的彼此有所安慰。
千鹤微微睁大了眼睛。
当微雨变成骤雨、沐子的呼吸声均匀之时,一个戴着长檐帽、没有打伞的人在之前的石道上突然出现。
他先是试探性地一步、两步,随后脚步声平稳喜悦了起来,迎合着从石板上绽放的礼花般的雨水,就像是一个死寂的夜晚里,突然有了心脏开始伸展开手脚的稻草人。
“稻草人”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脸脖间围着一条格子纹路的围巾,就这样诡异地漫步在雨里,然后湿漉漉地走进亭中,靠近了熟睡的五百川。
也许是因为千鹤的目光过于笔直,当他旁若无人地坐在沐子身边、伸出手要触碰她的脸颊时终于察觉到什么抬头,顺着视线发现了高塔上的守望者。
千鹤手机已经拨响贴到了耳边,并且嘴唇动了数下,这同样收入了陌生人的眼中。
他皱紧眉头似乎是低声骂了几句,将腋下一个湿透的、连礼花也耷拉在一起的礼盒放在亭中两人间的长椅上,起身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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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圆空佛。”露央沙好奇地接过沐子手中的佛像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道,“能不能说是流派呢?总之来源是僧人圆空,他一生雕刻出了十二万尊佛像,是个很简单而深刻的人。”
“他不苛求、顺应木材本身的材质,一木一佛,木纹可成佛笑,无背千面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