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机把鱼尾占为己有,夹进自己碗里,才重新抬头看向他:“我原本以为这间老房子可能不存在了或者成了一处鬼屋。可没有想到,先前住进来的是一位有些小本买卖的夫妻,老奸巨猾。那天见我要盘下他们的屋子,真是狠狠敲了我一大笔钱财。害得我这几些日子都是勒紧裤腰子过活,饱饭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天天只能一口馒头就着一口冷水。太可怜了。”我啃了一口鱼尾,含糊着道:“还好,总算把你等来了。阿珏,你有带钱吧?”
“我要是死了呢?”阿珏双手抱胸,愤愤不平道,“你这几日吃睡在这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愧疚?”
我挑了挑眉头,看来他对自己被埋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这话题又被引了过来。我把鱼尾巴骨头扒拉干净,放在了一旁,摸了摸嘴,安慰道:“如果你爬不出来,那只能说明我果然没有眼光。”
“你!”阿珏重重地把碗磕在桌子上。
“本来就是,”我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控诉道,“当年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寒谷里不闻不问,还想跟我搞恩断义绝。若不是看在你还守着诺言,始终没有让外人进了周南西郊。否则,现在怎么有你一碗汤喝?指不定你现在就埋在禹都的某个角落旮旯里。后来,我听了你的话,趟雪崖,入寒谷。这么多年了,我一出寒谷就被这个人追那个人杀,这个人逼那个抢。阿珏,你是我的护卫吗?。”
阿珏沉默地看着我,问道:“所以你真的想把我埋了?”
我看着他一脸严肃,也认真地提要求:“若你下次还敢自作主张,那就真的把你埋了。”
“好。”阿珏答应道,“但我也有个要求:没有什么事情,你也不准再随便把我活埋。我最讨厌被人从背后插上一刀。若有什么危险或者情况,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这条命压在你这里,我就没有想过要回来。你就放心地用。”
我笑了笑道:“放心,你的那条命贵着呢。我可不敢随便乱用。这次若我提前告诉你,现在又怎么能骗得了禹都的那一群精怪和辞武山的那些猴精呢?还有各方的眼睛。就单单紋楼和千秋阁,你第一个就瞒不过他们。如此这般,你又怎么会一命换一命,收了周南西郊的那个白叔的功力,变成如今这副半老渔翁的模样以逃过千万条的眼线?”
那一头黑色的长发如今已经全部变得灰白,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变得皱皱巴巴。若不是他自身带着一丝清冷的气息,我都不清楚到底是他吞噬了白一鸣,还是白一鸣吞噬他?
阿珏摇了摇头:“阿雅,你若真的信我,大可不必如此地大费周章。”
你看,很多事情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耸了耸肩膀,笑了笑:“相信这个东西,得要点日久人心嘛。这么多年没见,我总是要多多了解嘛~否则一不小心又变成了谁的替罪羔羊,那就有理说不清了。”
“那现在呢?“阿珏问得平静。
我摸了摸手心重新长起的那颗黑痣,点了点头:“相信啊。毕竟,你的命在我手心拽着呢。”
阿珏看着我,不吭声了。
“我说信你,你也不信。我若说不信你,你才会安心吗?你到底是想知道什么呢?”我的舌头像打了结似得说得艰难。
“城青殿如何了?”阿珏面无表情,直接转移话题,“至少先让我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很简单,你只要找到城青殿的姬叔长老就好。”我也直接了当道,“不过他不理世俗很久了,听说只要城青殿没有大事,几乎不再露脸。上次出现在大家面前,还是在13年前的四君子会上。而且没有人知道他活在城青殿的哪个角落里。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有?这一次会不会出现?”
“嗯,有什么特征吗?”阿珏问道详细,“13年前?难道我见过?”
我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们见没见过。如果见到这个人,你把怀里的那个怜珠给他就好了。后面的事情,我们只要等着就行。”
阿珏皱着眉头看着我。
“你应该知道怜珠在我们手上,这件事情能掀起多大的波澜?没有谁能预言,我更不是算命的。”我并没有太多解释,直言:“过两天进了城青殿,若有变数,我就更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也许我会因为保我自己提前就杀了你。所以,你要么无条件信我。要么,就在这间屋子里等我回来。”
阿珏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一桌子的残羹剩饭,问道:“我住哪里?“
我笑了笑道:“老地方。给你晒了好几天的被子,香香的,好好睡一觉。这屋子能住几天算几天了。”
阿珏一言不发地往东厢房慢慢拐过去,佝偻的背在夜色里一颤一颤。
我们相识数年之前,相见数年之后,但我们大概是这世界最后能互相懂得的人,也都知道彼此的野心。我收拾着饭菜,突然想到:他也大概比师父还要懂我吧?
夜色凉凉,夜风呜呜咽咽,像极了寒原上一只落单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