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禹都的人还没到,当天晚上城青殿却派人来请我和师父。请师父是过场,找我才是目的。
因着不寐的事情,深更半夜里珉宗的华少卿私下找师姐实打实地打了一架。听说珉宗的轻衣诀和千秋阁的九章桃花行的功法碰撞在一起的气浪,毁坏了周遭数座的房屋。而等曦沫染等人赶过来的时候,战况已经是十分地惨烈,一个重伤,一个昏迷。
重伤的是华少卿,血肉模糊,皮囊重创。但他还能保持清醒,可见近日修行里,剑道和身份又有了不小的提升。
这场比试被人津津称道,当然珉宗当年的轻衣公子的事情也因此被人再次提及。连同最近一连多次战赢的华少卿也被拿起来再次做了对比,雪宝顶一脉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期待。
而堂堂右副使却在比试中昏迷,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而突然昏迷,连华少卿也支支吾吾表示不清。
可怜如今的师姐如同前些日子的我一般,半死不活地紧闭着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周管家把大夫开得方子交给了婢女去抓药熬药,才转身抱歉道:“小公子,久等了。”
我拱了拱手,看着师姐问道:“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周管家摇了摇头道:“大夫说是伤心过度,邪风入体。右副使一直在昏迷中念叨着你的名字,喝不下药汤。所以才请小公子来一趟,看看有什么法子?”
叫我?
为什么?
我走近了一些,试图查探一番。
千秋阁里有一个小姑娘抹着眼泪死死地守在师姐的床旁,看谁都像是谋害凶手。尤其看到我走近,瞪圆了脸,更是露出一副凶相。
“阿音姑娘,这位就是寒谷的少谷主:宋丹雅。你让他过去瞧瞧右副使的情况,耽误了病情可就更严重了。”周管家在旁边劝道,“现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你们的右副使能喝得下汤药补品。”
阿音警惕地看着我,听话地从床头移到床的中腰,让出了一人的位置,继续拉着师姐的被衾的一角。
我跪坐在床头,探手过去:心脉紊乱,体内真气四窜。
怪不得,这个阿音不让人轻易靠近。
这种状况,经脉虽然难受但只要撑得住便是有益。只是若在此时遇到不可测的外力,导致真气外泄,那么修为就会大大地受损。当然若有同宗同源的修为高的前辈出手慢慢引导梳理体内的真气走向,就不用受这份难熬的罪了。可惜,我的实力还够不上,贸然出手只会两败俱伤。而师父?不,他大概率不会愿意插手别人家的事情。所以若是能帮师姐的,大概就是南长老了。
可是,怎么找到这个人?
“师。。。知风?右副使?知风?右副使?”我尝试着在旁边轻轻地唤了唤她,可惜,没有得到一丁点儿的反应。
“如何?”周管家在旁边关切地问道。
我看了一眼站在屏风旁的阿珏,阿珏对我轻轻地摇了摇图。
我只好放下师姐的手,阿音就立马把它藏进了被薄之中。那嫌弃的表情搞得我像是一个夜探深闺的采花贼。
我讪讪地站了起来,离开了几步,找周管家问道:“大夫开了些什么药材?”
“疏经安神的,”周管家连忙道,“可有其他需要?”
“正需要的是这些。”我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千秋阁可有其他厉害的人来了?”
周管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声音低沉道:”不瞒少谷主,有是有。但能助右副使一臂之力的人,大概就是你了。“
我也深深地看着周管家:你对我的实力着实有些过誉了。
“沈阁主在城青殿身创,城青殿自然要护好千秋阁所有的人。”周管家低声解释道,“尤其是右副使。”
所有人?
我看着安睡的世界,面上诚恳地点了点头:若不是有玉安生的通风报信,我想我大概也就这么信了城青殿的大义和担当。只是阿珏身上的怜珠在这里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么也就是说,随侯珠现在没在师姐的身上。当然,也不可能在沈叶清的尸身上。
那,师姐到底把它藏在了哪里?
而若想最快知道随侯珠的下落的话,最快的办法自然就是撬开师姐的嘴,而这嘴当然是活着的时候,好言好语地劝。若是死了,那有可能就再也无法知道这个秘密了。
如今,宁瀛川和曦沫染肯定比城青山里的任何人都要着急。
“少谷主可有什么办法?”周管家见我不答,又问道,“如今千秋阁群龙无首,正是需要右副使出来稳住局势的时候,她可能不能就这么躺着。再躺下去,这人心会散。“
我一脸迷茫得堆给他看,问道:“你刚刚不是说城青殿要护好千秋阁所有的人吗?”
周管家呆了呆,解释道:“这是城青殿的职责所在。但这不意味着城青殿能插手千秋阁内部的事情,于情于理都不行。少谷主大概不清楚,千秋阁里有四大副使,各个副使有三到四人的关门弟子,有些甚至更多。若再加上外门的弟子和管事,上百号人无人号召,势必会引起慌乱。”
这么多!?
寒谷终年下来,就只有区区四个人。最多再加上一个从未见面的南长老。但是千秋阁是怎么发展到这么多的人的?这么一个变态张狂的阁主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拥护?简直匪夷所思?而且,师父难道不怕吗?自家家门口不远处总是有这么一大帮人围堵着?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当时不论我从雪涯的哪个方向出来,十有八九都会被千秋阁的人以逸待劳给绑到沈叶清的面前。这样想着,我为师父的无为而不治的作风感到生气,但是也对于自己当时突然被抓受辱也就不那么耿耿于怀了。
人多势众嘛,打不过,打不过。
“少谷主?少谷主!”周管家好奇地打量着我问道,“少谷主可是已经有想到了解决之法?”
我摇了摇头,老实地答道:”若是师父大概能帮上一二。我的话,最多只能帮周管家你先照看着师。。。右副使了。“
周管家看了看师姐,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拱手道:”那就请少谷主代为照顾一二。在下先去跟城主汇报此间情况。“
我连忙点头。
禹都的人马上就来了。只要师父坚持不作为,那随侯珠大概率便是谁也找不到了。
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看看谁能耗得起。
“阿音,再过半盏茶时间记得给你们右副使喂药。”周管家嘱咐道,“若遇到什么事情,记得先让少谷主帮忙。千万别逞能,好好照顾着你们的右副使。”
阿音敌意地看了看我,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也同她一样地疑惑。
虽说客套话谁都会说,但把它当真的人并不多。寒谷和千秋阁一向不合,这都是明面上的事了。这么精明的周管家为什么还敢把我放在师姐旁边,难道就不怕谋害的那个人是我吗?这难道不就是把鸡放在黄鼠狼面前,给人以监守自盗的机会?
.
我还没有想明白这件事。
周管家已经准备离开,只是在门口处却碰上了一行人。
珉宗的九道长已经带着裹成粽子的华少卿前来探望。
华少卿头缠着伤带,腰上隐约也缠着东西,左边的一只手僵硬地垂着。这明明晃晃是刚刚打架的模样。他见我正盯着他瞧,明显一愣,整个人突然就挺胸收腹绷了起来,从一只生粽子都快变成了一只蒸熟的粽子。
哼,神气什么?比我当时还惨!
我扭开了眼睛继续扫了过去:咦?玉安生居然也坠在这一行人的最后头?他什么时候跟珉宗的人走在了一起?他难道真的看不上城青殿的机会吗?
“九道长。”周管家在前面行礼作揖道。
我来不及再细瞧玉安生,也连忙跟着行礼。然后再一抬头,玉安生的身影再也见不着了。
九道长只是点了点头,便在屏风外寻了一个椅凳坐着。
华少卿也一脸乖乖地在他身后站着,一言不发。
其他的人自发地把房间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守了个结实。
周管家一脸疑惑地看着珉宗一行人的操作,奇怪道:“九道长,您这是?”
我也疑惑:这莫不是来个瓮中捉鳖地上门讨理来着?
“周管家可自行去忙其他事情。右副使这边自有老夫为她守着。”九道长黑着一张脸语气平淡道,“孽徒做得蠢事,我雪宝顶直当要补偿。”
我看着这个黑老头,心里涌起了一丝热意:这老头虽然长得黑,脑门还油光程亮,但讲义气啊,可是华少卿怎么就这么心高气傲,见人就想上去打一架?这是武痴?还是纯粹就是一个缺心眼?
“九道长,右副使还没清醒过来。现下大夫已经诊了脉,服了汤药大概就会没事的。”周管家看着这阵势,温和地道,“要不,等人醒了。我就去请您过来?”
九道长撇了华少卿一眼,冷冷道:“右副使若不是看在老道的面子上而手下留情,我这孽徒的这十条命怕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