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秦琪前世,他在看《宋史》时,便对陈尧咨的印象极差。
这厮无论性格还是射术,均与李广极像,都是长不大的熊孩子。
而且,在秦琪看来,陈尧咨就是个典型的恶人。他让他大哥陈尧叟,操了一辈子心。
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
或许,继承了陈尧叟遗志的马太公,想让这坏老老头儿得到善终。
而赵祯派陈尧咨校勘集贤院,或许也是看在陈尧叟的面子上,最后给他一次机会。
所幸陈尧咨在马太公劝说下,把握住了机会。
他在完犊子后,因为丰富了集贤院的藏书,有概率会在谥号中带个“文”字。
无论如何,只要带个“文”字,就比他在历史上那平平无奇的“康肃”强许多。
所以,从此刻他那蜡黄的脸色便可看出来,他的肝有很大问题。
这老头儿到老脾气都极暴,肝气不旺才怪。
秦琪看过他榻旁摆放的药汤,发现他服的药完全没摸准病根儿,可见汴京兽医也不少。
那兽医不懂何为“有则求之,无则求之”。
因为他开的药都归肝脾二经,包括炙甘草。
治这坏老头儿的病,决不能开肝脾之药,那只会助其肝火,让他病情加重。
小乙哥懂了,这老贼厮在历史上也是被兽医折磨死的。
一念及此,小乙哥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恶有恶报!该!让你年轻时不干好事儿!
李用和有些懵,那老家人有些急。
“小神医,阿郎病情如此严重,你何故发笑?”
脸色蜡黄、精神极差的陈尧咨勉力睁开眼睛。
他张口便骂,尽管他声音极为嘶哑。
“小乙,马大郎派你来,是让你看老夫笑话的?你能治就治,不能治就滚!”
小乙哥哈哈大笑:“老大人一把年纪,脾气竟还如此火爆,您老该多读读《南华经》。”
说着他止住笑声,正色道:“何事竟让老大人如此意难平?可否告知孩儿?”
陈尧咨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这厮有两下子!”
他看向那老家人:“阿忠,你先带国舅爷去喝茶,老夫让这臭小子瞧瞧病。”
李用和微笑拱手:“小孩子说话不知轻重,老先生莫与他一般见识。”
他嗔怪地瞪了一眼秦琪,行过礼便跟在老家人身后走出了书房。
小乙哥关紧房门,坐在陈尧咨榻旁。
“老大人放宽心,有孩儿出手,至少可保您老多活一纪!”
陈尧咨闭上双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默然不语。
小乙哥倒掉碗中那不对证的毒药,耐心地等着他。
半晌后,陈尧咨霍然睁开眼睛,眼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小乙,老夫想达到大兄的成就,这辈子有望吗?”
秦琪好险没一屁股跌倒。
你咋不说让男足勇夺世界杯冠军呢?
那件事的难度,都要稍微低于实现你的执念。
你们哥仨,不但就数你最没文化,而且就数你脾气最差,你凭什么达到你大哥的成就?
关键问题是,你已经六十五岁了耶!你既然有这执念,早干嘛去了?
你谥号顶天带个“文”字,距离陈尧叟的“文忠”…
人家距最高的“文正”一步之遥,你能有个“文懿”都算赵祯仁厚,“文忠”难度…确实比男足勇夺世界杯还大。
宋代谥号制度与《明会典》迥异,赵祯朝绝无可能出现犯忌讳的“文贞”。
所以“文正”为顶级,“文忠”仅次于“文正”。王安石那个“文”,政治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他完全够“文正”,至于“文”…他哪点比得上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昌黎?
人家韩公的文章,是历史上公认的、可与先秦诸子散文比肩的名篇。
王安石文学成就,在北宋堪称顶流,与司马牛,啊呸!司马温公、欧阳修、大小苏属同一档次,做人也极方正,“文正”实至名归。
欧阳修、苏轼这两位文学巨匠,谥号是“文忠”,老苏散文无数,也只是“毅忠”。
看官们明白陈尧咨为何肝火旺了吧?男足最忠实的球迷,肝火恐怕都没他旺。
小乙哥唉声叹气,语重心长地为他解决心病。
“老大人,您这个执念太难实现,要不咱换一个?天下太平如何?”
这事儿难度确实比世界和平大许多。
看官们或许听说过陈尧叟,可曾听说过陈尧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