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鹤远一片骂声中,高艰噙着笑意出了房门,连同脚步都轻快了些许。
“众叛亲离啊。”鹤远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无力叹息。
殊不知,关外的白裳,眸中清明,猩红不见。
那黑衫人亦是早已没了踪影。
而眼前依旧是站着一人,盯着呆滞白裳咧嘴冷笑。
衣衫褴褛朴素,发际亦是有些凌乱,于这大荒中,截住白裳去路。
“大胆妖孽,这般明目伤人,真是不知死活。”
动若翩鸿,那看上去邋里邋遢的家伙,动起来竟是有股说不出的美感,大鹏展翅一般腾空而起,跃向白裳身畔。
杀意所向,此刻的白裳反而是没有那方前的凶猛作为,任由那人冲向身来。
腰间一泊寒光白亮而起,继而听闻一声剑鸣,不若莺啼,清脆至极。
一剑斩白裳,摧枯拉朽。
白裳不知闪避,任由剑光刺向自己,眸中有芒是为剑光,竟是主动开口,低声呢喃道:“鹤远。”
闻那人无情话语,痛彻心扉:“剑修除妖,天经地义。”
那是一柄剑,那是一名剑客。
翌日的尽虎关,也颇是平和,边塞的地界,周遭势力鱼龙混杂却忌惮着惠政王的底蕴不敢加以什么心思。
故是这尽虎关除了地处偏僻一些,算不上多么提心吊胆的战乱之地。
鹤远往着城头上走了一遭,朝着荒无人烟的外地极度远眺,视线直至尽头也没能看到自己所想看到的东西。
黄沙飞舞,欲眯众人眼。小六等人亦是在关口中没能做到白裳的身影,惠明同样是散下布告,大动干戈去找走丢的白裳。
独自一人悬坐在城头,眼神无光直直朝着远方。
小六钟杜武二人看去,悲伤意味十足,好不伤感。走上前去,顺势坐在了鹤远两旁,拍了拍愣神的鹤远肩膀。
“关内没能找到,看样子应是出了关外了。”小六望着边塞漫天黄沙,轻声说道。
鹤远点头,没有说些什么。
钟杜武看一眼魂不守舍的鹤远,出奇地没有呛声,说道:“别难怪,总会找到的。”二人虽说是不信以往鹤远的那些说辞,可如今情形,即便是些推脱说辞,相逢不足几日便这般离场相隔,纵是谁也不会好受。
但他们不知此刻鹤远所想,伤感只是占了小半,半数更是觉得当日白棠将白裳交托给自己,自己没能看住他,自然是觉得有些辜负白棠。更甚是因为白裳的真实身份,那般呆傻,被有心人看进眼里还算小事,可若是又莫名变得狂暴,把那些倒霉家伙一个一个拍死,暴露了身份可就真的是麻烦了。
看着鹤远忧心忡忡的模样,小六与钟杜武相视一眼,默默叹一口气,离了这里,留下鹤远一人在这静心。
“如何?”待小六与钟杜武离了城头,来到城中,碰到站在不远处等待什么的高艰,二人临近,出声问道。
摇头回应,高艰朝城头望了一眼,不曾往前,亦是随二人离去。
惠明一事,或在这几日便要出发,目的未明,皆从惠明所想。
反观城头上的鹤远,依旧坐在那里怔怔失神。
城头守卫自是极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自有监门校尉统领,不可谓不严。城门除却惠明小王这次,已不知多久不曾有人来过,积灰很厚,足有指许,监关印自然落在曾令开城门的监门校尉手中。
鹤远眼力极好,非是寻常常人之中,自小六这一等四人里,也是最前面的那个,眼尖小人,无外乎是钟杜武与小六在酒楼时打趣鹤远的说辞。
所以鹤远在城门上远眺荒原,他寻不得什么,其他人就更是无望了。
可这时,荒野中除了舞动的黄沙,有多了一道缓缓移动的身影,正朝着尽虎关,踱步而来。
鹤远登时便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细细打量过去,眼中失望意味明显,叹气一声,那道身影并不熟悉。
待身影临近,终于是被城楼上的守卫发现,俯瞰那人,衣裳破旧,外披一件麻布袍衫,衣摆直直垂在小腿部位,发梢之上掺杂大量颗粒黄沙,蓬头垢面煞是狼狈,而步履却是走得沉稳有力疾步如飞。
鹤远的眼神微微眯起,自这人身上,嗅到一丝锋芒,虽是有意内敛,但若真的细细打量便会察觉,那蕴在体内的强劲锐势。
好比一把吹毛断发的宝刀,收在刀鞘中,于懂刀的人眼中,依然可以透过刀鞘看出刀的绝世。
当那人被比作刀时,鹤远便成了这懂刀之人。
一诸守卫,见那人身至尽虎关城门前,城门之重,开一次自是要要几多繁琐,需监门出示监关大印。更何况眼前区区一人,更不知其身份,这般开城门着实得不偿失。
那人仰头看向城头,朗声吆喝道:“劳烦,入个城。”
“何人?”守卫问道。
“一介浪人,游荡至此,想入城讨些吃食,洗个热水澡驱驱风尘,还请大哥通融一番。”那人仰面,回道。
守卫方是想要开口,监门校尉迎来,自城头下看不到的地方向下看去,伸手止住了守卫,缓缓摇头。
一旁的鹤远见监门校尉这般动作,摇头道:“他若真的想来,你们拦不住。”
闻言,监门校尉颇感诧异,亦是不解,对于随惠明而来的一众人,定然不是简单人,却也觉得有些可笑,且不说守卫兵士众多,就是这十几丈高的城墙,他如何上得来,难道还要飞上来不成?亦是出于尊敬,开口问道:“阁下这话,是想说吾等抵不住这区区一人吗?”
鹤远勾了勾嘴角,噙起一抹笑意,朝着关外高声道:“这城门,你只孤身一人自然开不得,可若是能够上来,也没有人拦着。”
“当真?”那人看向鹤远,楞神一瞬,出声问道。
“当真。”鹤远伸个懒腰,笑意颇浓。
其余守卫,包括监门校尉在内的一甘人,正是疑惑着,惊见城外那人,惊得骇然失色,犹如晴空惊雷,震得魂不附体,不知所以。
眼前认知,何曾听闻这般,若非在这边关镇守,方是因为有仙人来,要跪礼膜拜。
原是那人,闻鹤远话语以后,亦是一抹笑意,那破旧衣衫浑身泥垢的家伙,一步踏上厚重城墙之上。
自在瞠目结舌时,身形竟是不曾跌下,又是一步踩向石砖墙面上,身轻如燕健步如飞,一步一步在这十数丈高的城墙上掠动而过如履平地。
就在众人骇得舌桥不下之际,那人抖身已至,于几个呼吸之后,上了城头。
监门校尉楞楞地看着眼前方才还是站在关外城下的家伙,满是不可置信。
原来鹤远所说的阻拦不住,真的不是说笑,这十几丈的城墙,那人真的是飞了上来。
再看其余兵士,早已惊若木鸡。
以几步便可掠上城头,于众寻常人眼中,实乃神人。
那人满脸喜意,冲监门校尉拜了一拳,说道:“多谢。”
自是又冲鹤远一拜,即欲入城去。
鹤远没有回应,低低看着那人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那人走出数步,闻鹤远在身后开口,赞叹意味十足,说道,
“好剑!”
闻言,那人身形一抖,下意识微不可闻地捂住右腰处的麻衣衣摆,顿止脚步,侧头疑眉,全无方才轻适人畜无害的笑意,警惕意味隐现。
能觉察自己佩剑之人,亦非是寻常人。
鹤远摇头,剑如其人锋芒毕露,纵是内敛依旧能够清晰感受到那般冷冽剑意,一意专行,径自不屈。
“什么意思?”那人终是转过身,看向鹤远,身上气息变幻,由原先那抹温和化作**,丢块石头进去,掀不起丝毫波澜。
“明面意思。”鹤远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