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大少年临近,站至钟杜武尤文二人身前。
见大笑不止的尤文,慕鸳抱拳一拜,开口道:“尤将军不曾请我,我自来叨扰,还请将军莫要厌烦。”
尤文自是看着小六,冲钟杜武开口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几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城头三人,长谈许久,所言如何,不曾得知。
——
既已功成,便可身退。或是在这峙城压抑,虽说得尤文那般话语,可惠明心知肚明,无非是有事在腰,悬在臣服,真正能让尤文死心塌地心悦诚服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惠武一人。
临行之时,尤文交托出一人,峙城巡守更是先锋营先锋骑行使,尤文最为得力之将领,取自谈何容易,名为何易。
到了满洲城后,若见何易,便等同于见了尤文。
五道关口,惠明已占其三,其中更有孤关峙城,加之虎痴尤文,底气只觉厚了极多。
再走,便得自西南转向东方,向着满洲都城所在而去,在此之前,倒也还得再逾几座内城,或一或二,犹未可知悉数随惠明心思。
待离了峙城,东方直行竟是大片李聚宝的地界,不若是最险关口,四下皆敌,何其险难。
峙城城守府内,灯火摇曳不定,闪着黯淡明灭微光,偌大的大堂之中,只有尤文一人,不见守卫不见御尉。
案上一株烛火,刚好照亮尤文手中纸卷,尤文静静悉心看着,再烛火一瞬后,视线不离,似是自语对着无人大堂轻声说道:“吾这辈子,最为痛恨不守规矩之人,无关他是什么无常厉鬼,还是什么小鬼小怪,痛恨,便得打上一顿才能解气。”
烛火再闪,堂下角落阴影中,有道身影现出形来,说道:“虎痴将军好手段,只一探便知吾在。”
尤文合上书卷,不曾看向那道身影,揉着眉角没有开口。
那道身影也不急,就静静等着尤文开口。
“受着你家主子命令来,何事?”尤文揉完眼角,终是淡淡开口。
“吾想知道,钟杜武在哪?”身影出声说道。
尤文嗤笑一声,回道:“你家主子消息倒是灵敏,不成想我这峙城也掺进了你家细作。”
“将军无非多费口舌,钟杜武此人与将军毫无牵扯,若是肯松口告之,自当感激不已,承下一个不小人情。”身影静声说道。
尤文摇头,讽道:“说得冠冕堂皇,卸磨杀驴之举令人不耻,纵是知晓吾也不想告与你。”
身影不馁,继续说道:“倒是好奇,钟杜武曾伏杀三王爷惠武,将军竟会不怒,甚至是由他离去?”
尤文面无表情,古井无波,开口道:“激我无用,若是想知,叫你家主子亲自来见我,叫条狗来,谁人愿谈。”
俯下身来,看向那道身影,咧嘴阴沉一笑,继而说道:“吾说得可对?”
“将军也喜这等口舌之利?双方毗邻,吾家主人更是心愉将军已久,何必这般不死不休。”那道身影丝毫不见身居峙城所感威胁,平静说道。
尤文嗤笑道:“世间武将千万,你家主子还真是,用一个丢一个,好不快活。”
“只是不知,你这影中无常鬼,李聚宝何时厌恶弃掉?”
身影不退,不见波动,不闻尤文话语,径自沉声道:“惠武非是钟杜武所杀,无非当时,吾家主人需要一个足以稳定军心士气的名口,既是有此,自然要加以利用一番,无可厚非。”
尤文笑得愈发阴沉,耐下性子,开口问道:“依你所言,我还得向你讨教是些什么猫猫狗狗所为了?”
坐直身子,逐客令下:“吾不请尔尔自来,那也不必相送,莫要在这里自讨没趣,马上给吾滚出峙城,若是再这般执迷不悟,便真的叫你见识见识虎痴,是怎么个痴法!”
这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气氛自然就凝固住,随后便不欢而散。
......
满洲有一内城,围在版图最中,比之满洲都城甚至还要靠近中心一些,这也导致了这一内城毫无战乱火事,百姓人人安居算得上乱世中不多的繁华市池。
鹤远看着大敞的城门,来往不绝的商客行人,摩肩接踵张袂成阴好不热闹,咧嘴笑着,赞叹总算是来对了地方。
过了这座青州城,相邻便是那都城满洲。
入城中来,诸人甚是低调,惠明自然想着的便是找个地方歇歇脚然后马不停蹄去往满洲。
一入青州城中,方是见识了什么才叫作人海茫茫,一条宽阔的街道两旁叫卖商贩声音此起彼伏,中间硬生生挤满了来往的行人,一片欣欣向荣,乱世少有。
惠明自人海中穿行着,扭过头冲大家高声喊道:“这青州城内有一家酒楼,名为万客楼,其上歌舞菜食极为有名,不若去那一歇。”
话语一出,立得众人赞同。
挤出人海中,远远便可看见一座矗立在那巍峨的楼宇,街道四通八达唯这座楼宇独占中央位置,来往行客莫不得都是进去一坐,既为吃食,更为了一观传言万客楼中善舞善弹的舞姬风采。
舞姬抚琴起轻歌,万般食客皆回首。所说便是万客楼的由来。
所谓舞姬,并非独指某一个人,而是一众莺燕,起咽轻语,舞姿动容。
不知多少人来这青州城,是专门为慕名这万客楼而来。
当入酒楼之中,除却满当人影,一个占据颇大地方的高台引人注意,见惠明一行人入了楼来,店家伙计自然是好眼力见迎了上来,恭个身子,笑问道:“诸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惠明环视四周,说道:“伙计帮忙找个好位置,我等人有些多。”
听闻惠明言语,店家伙计有些犯难神色,歉意道:“客官,实在不巧了,您来得晚些了,待会不多时候就是台舞,这一层楼已是坐满人了。”
惠明自怀中摸出一锭纹银塞进伙计手里,笑道:“好位置,说得也不是一楼。”仰头看一下二三楼上,环着围栏,各为独立雅间,更是赏戏的大好位置。
接着纹银,伙计自然是受宠若惊,立马是会意,手臂一展,笑颜道:“诸位客官,楼上雅间请了。”
鹤远正打量着这座酒楼的内饰摆设,细细与自家酒楼做着比较,腰间被人顶了顶,扭头看一眼发现是为高艰。见鹤远视线移过来,说一声道:“这察言观色卑躬屈膝的功夫,跟你有得一比。”
鹤远不以为意,说道:“你懂什么,这叫天赋,没这点本事,谁来你这赏脸吃饭?”
高艰点头,应声道:“那你还真称得上是天资卓绝了。”
说着,店家伙计将众人迎上了二层楼直对高台的一间包房里,打点好后,又开口问道:“吃点什么?”
“万客楼内豚骨肥,你家乳猪倒是颇负盛名,不若来三头烤猪,其余小菜随意上些,若是不够,那便再招呼你。”惠明思量一番开口说道。
店家伙计点头应下,正欲离去,被钟杜武出声叫住,笑道:“菜肉够了,怎能没有酒食呢,伙计,这里有何好酒?”
惠明一拍脑袋,大叹道:“顾着吃食,倒是忘了酒水了。”
店家伙计轻笑一声,回应道:“客官,这般一问倒是问对人了,咱这酒楼,别的没有,酒水管够,陈酿太禧白,百年寒潭香,不知客官想喝着什么?”
钟杜武看一眼众人,自是冲店家伙计答道:“烈酒有无?越烈越好。”
“得嘞。”店家伙计再度应声,随即下了楼去。
众人相谈,连同严谨如何易,淡漠如曲无过都是禁不住交谈几句,反倒是鹤远一直四下打量着,不时看看楼下嘈杂食客,不住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