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峰看着平复伤势的鹤远,侧目开口问道:“这些日子,还不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
鹤远很是嫌弃地丢掉手中黑布,回道:“小爷姓鹤名远,记住了。”
“鹤远?”罗峰低声重复一句,脑海摸索一番,显然不曾听闻过这般人物。
鹤远甩动几下酸痛手臂,说道:“名字可能不太响,但是小爷的称号你一定听说过。”
罗峰一愣,实然如此,这片乱世之中除了众多藩王之外,不外乎一些名头叫得极响的人物,例如满洲三痴,例如影无常,例如匪王等等,都是只闻其称,不晓其名,甚至于走在面前都未准能够认得出来。
能有这般实力,又如何会是无名之辈,故罗峰只以为鹤远本名不响只称其号而已,细声问道:“讲来。”
鹤远咧嘴一笑,说道:“小爷,行痴他爹。”
闻言罗峰蹙起眉头,竟真的思虑了刹那,想清之后露出不喜神色,冷声道:“口舌之徒,让人耻笑。”
鹤远摇头,认真说道:“我要是真得拿着行痴他爹的名号招摇撞骗,那才真的是让人耻笑。”
话落之时,鹤远暴动身起,起先几次都是自己被动还手挨了几下,虽说疼痛但还是心中较为火大,骂了几句觉得解不过气,又觉得眼前人很是欠揍,便趁其不备后,抄起早已酝酿许久的拳力,狠狠砸向离得极近的罗峰。
始料未及下,纵使罗峰身法再如何出众也来不及做些反应,被鹤远偷袭一拳砸中当胸口,惨嘶一声但见鲜红自口中喷涌而出,身形倒飞出去撞在树干之上,那一人抱的枝干竟是不曾止下罗峰倒退身形,被应声撞断轰然栽倒下去。
罗峰自是被轰飞出了林中,摔落在跑马道上。
那株光秃树木同样歪倒横于跑马道上,将路途拦成两截。
身后鹤远飞身出林,看着口鼻溢血煞是凄惨的罗峰,冷笑道:“别叫什么行痴了,叫白痴算了。”
继而跃至罗峰身前,一手提起罗峰衣领,将其拎至自己脸上,沉声问道:“那个打昏我的人呢?”
正逼问着,跑马道上嘈杂马蹄声传来,循声看去竟是一队欲往满洲的行商车队,其中不乏些执着兵刃的打手,数十人的车队浩浩荡荡,自远处而来。
鹤远看去时,闻细碎马蹄声,微微皱眉。
皱眉凝神之际,手中半昏半死的罗峰满脸鲜血,挣开了眼睛。陡然惊觉手中罗峰气息变化,回神扭头过来,只看得罗峰当头挥来得手掌。
这一掌亦是猝不及防,被罗峰打在正脸面,顿时撒了揪着罗峰衣领的手,直直向后瘫倒下去。
罗峰满目杀意踉跄起身,看着被一掌打晕过去的鹤远,正欲下得杀手,闻临近马蹄声,咬牙掂量片刻,扭身钻进道旁林中消失不见。
马队行至,得见横在路中的树干,领队一人观望片刻回到对中一辆马车旁,帐内有轻柔悦耳女声传来,问道:“大人,为何停了?”
领队回道:“路前不止为何横了一株树干,一路多是匪患,恐是草寇所为,还希望月儿姑娘做好准备。”
“大人费心了,小女子自是感激不尽。”帐内之人细声说道。
领队自是面色微红,既是见过帐内女子面貌好似倾心不已,朗声道:“应为之事,定会将月儿姑娘安全送至满洲城。”
说着走至队前,举手喝道:“戒备!”
数十执兵戈之人闻领队话语,皆是抽刀围住一队车马,看向周遭林中。
有人疾步跑到那横腰树干前,并未瞧得丝毫动静,正疑神时陡然见到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鹤远,举手示警,领队之人见状亦是心下一沉,做好厮杀准备。
“这里躺着一个人!”那人回过头来高声说道。
领队不觉眉头一皱,问道:“是死是活?”
那人俯身测下鹤远鼻息,尚是沉稳,站起身回道:“活着。”
又有几人移了树干,得以通行。看着被晾在地上的鹤远,有人出声问道:“大人,此人怎么办?”
领队之人只看一眼鹤远,摇头道:“离这满洲还有不短的路途,若是再遇匪寇定是顾不得他,见这人这般模样,又得费心费力照看于他。”叹气一口,摆手道:“将他藏一藏,生死交由天命罢。”
那人应下,车队向前行去。对中那辆马车中,有帘布轻轻掀起露出一张惊艳面容,秋水眸子恰好落在正被两人抬起欲丢进林中的鹤远身上。
认清鹤远后,自是眸中亮起颜色,朱唇微微开合,放下帘布,出声道:“大人。”
领队之人循声而来,问道:“月儿姑娘何事?”
“那人,救下吧。”帐中轻声道。
领队诧异,回神过来,辗转至另一侧冲抬着鹤远的二人出声道:“抬回来。”
正欲将其丢进林中的二人亦是扭过头来,露出不解神色。领队看着昏迷鹤远,便冲车队最后一辆平坦马车上一指,说道:“扔那上面。”
都是觉得帐中女子动了恻隐之心,却不见帐内女子微勾朱唇,露出一抹摄人心魄笑意,轻声呢喃道:“待你醒来,我便好好问问,他现在身在哪里。”
车队行走,直至声音不见。
罗峰自林中走了出来,面色铁青冷峻,咬牙切齿道:“命真大。”
——
满洲朝堂恢宏,比之其他藩王奢侈内阁简陋朝堂迥然不同,更像些藩王诸侯的样子。
钟杜武正闲庭信步般背着手走在这里,不时打量着,熟悉着这里的环境。
不知不觉里,眼前见朝堂正殿,止下脚步继而一笑,迈步走了进去。
大殿不见文武,空荡荡得只可听闻自己脚下回声传荡,又是环视一周,见正当前大椅之上静静坐着一人,细细盯着自己。
钟杜武神情自若,拜声道:“今日一见,满洲藩王惠政王果真神武,只是不知叫我这平头百姓来有何事?”
椅上惠政王看着钟杜武,并未有过多情绪流露,哪怕眼前之人背负弑杀自己爱子之疑,出声说道:“你钟杜武若是一个平头百姓,那这天下,可还有谁能够称之为人雄?”
钟杜武听闻自是连连摆手,惊声道:“惠政王这话倒是折煞我了,我一卖苦力的,何谈人雄二字,若是被他人听进耳中,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你如果那么容易死,怕是已经死了千百回了。”惠政王缓缓说道,“李聚宝想杀你,与你结怨之人数不胜数,皆是想要了你的性命,你这人精,仇家天下竟然还能这般蹦哒,着实令我有些意外了。”
钟杜武看着座上惠政王,笑道:“难道,惠政王就不想杀我?”
惠政王平淡回道:“我比谁都想砍了你的脑袋。”
“你不怕?”看着钟杜武平静神情,惠政王又是诧异问道。
“怕,当然怕。”钟杜武耸肩,“可是我不说,谁知道我怕是不怕。”
惠政王自是勾动嘴角,说道:“你这小子,着实有点意思,但你杀不了惠武。”
钟杜武突然冲惠政王伸了伸大拇指,赞叹道:“还是惠政王英明,看得透彻,我区区凡夫俗子,仗着点小聪明,碰巧胜了惠武一丝,又怎可能杀得了他。”
惠政王摇头说道:“你也不必这般自谦,你我心知肚明,这片天下,除你钟杜武再无第二人,你来吾这满洲,无非就是得罪李聚宝后,一众藩王中与李聚宝交恶且能够抗衡的,唯我满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