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祁正欲再开口之际,惠贤伸出手止下马如广,投以一个目光,再度扭头看向刘祁,施了一礼,轻声道:“庭阳侯可是追随过家父戎马一生的老臣了,其功绩自然需要我等晚辈仰望,所以本王敬你一声庭阳侯,自然是见你劳苦功高。”
惠贤笑意敛起,缓缓摇头,全场静无人声皆是闭气凝神,惊慌不已。
一句“本王”,道尽地位尊崇。
“若是本王不敬,你这庭阳侯就是再如何携有威望,又算得了什么?”言语不沉,轻轻出口,传入所有人耳中,轰然炸响,惊得所有人呆若木鸡动也不敢再动,生怕一动之下,被那几人看在眼中,骇得魂飞魄散。
“你……你。”刘祁胸膛不住起伏着,伸出手指向身前惠贤,额头汗水颗颗坠落,身形再忍不住,向后退去。
退出半步时,被人轻轻搀住,稳了下来。
惠明搀着刘祁,前踏一步,与惠贤针锋相对,正色道:“惠贤王爷这话,有些重了吧。”
“有吗?没有吧。”惠贤看着冷漠地惠明,轻声回道。
“庭阳侯是满洲立基之功臣,你纵使是一朝王爷,如何可对功臣不敬?身为表率一等,这般所为,实在是令人不耻了一些。再者,一朝老人,你如此言语相对,实在不尊。”惠明声音愈发冷下,寒声说道。
“不尊?”惠贤轻声应道,“刘祁既是为老不尊,自觉自己劳苦功高,骄狂自大目中无人,本王又何有尊敬的道理?更何况本王身为一方藩王,当真是某些人觉得功高便可随意践踏的了?”
微前俯身,露出一抹笑意,冲惠明说道:“吾弟,你说为兄所言,对是不对?”
惠明身侧有刘祁站立,惠贤身侧自是有马如广马如平两位侯爷,且在场之人立场同样是再清楚不过,站着的人已言明敬向惠明,那那些坐着不曾向惠明敬酒的人,自然要依随惠贤。
在虎威将军的任职大宴上,虎威将军被置之一旁,两位满洲亲子成了焦点,站在场中彻底撕开颜面,所有人以二人为心,针锋相对丝毫不落。
“此言差矣。”
就待二人争论之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进场中来,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诧异看去。
那声音的主人正坐在主座的位置上,举着一个酒盏,以眼神细细瞧着。
虎威将军宴席,主位自然不是别人,正是虎威将军,钟杜武。
于众人注视的目光中,震山相岳二侯凝起脸色,再不充盈笑意。
他人中亦是掀起惊涛骇浪,传闻不假,当年力挫满洲上下无一败绩的百胜将军,真的与惠明交好。
所有人的视线之下,钟杜武端着酒盏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到惠明与惠贤中间,轻晃着酒盏中的酒水,清澈香韵于酒杯中摇曳着。
撇头看一眼惠贤,受着惠贤不解目光,说道:“满洲五侯曾经立下汗马之功,如今年老体迈,自然到了享清福的年纪,王爷这般言语,也不怕被世人丢一个落井下石的名头。”
“钟杜武,你敢。”脾气暴躁的相岳侯马如平气焰升腾,怒声喝道。
钟杜武不闻不问,不曾看马如广一眼,再度说道:“不过惠贤王爷有一句话我很是赞赏,极为认同。”
于在场所有人愈发惊愕的神色中,声沉气稳道,
“吾今日方任职这虎威将军,自然是要以保卫满洲都城为己任,我钟杜武敬重历来功臣,可若是有人为老不尊,敢在都城中闹事,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怪我不尊不敬了。”
转过身来,举起酒盏朝惠明示意,惠明见此,嘴角微勾一笑,心下大为安定。再见钟杜武,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惠贤陡然间眯起眼睛,看着钟杜武所作所为,出声道:“钟将军这般言语,是不想给本王面子?”
钟杜武摆手,回道:“不敢不敢,只是幸得惠政王信任,赐下个虎威将军的职位,自然不能让惠政王失望才是,惠贤王爷觉得末将说得可对?”
惠贤哑然,既是那惠政王来压自己,如何再开得了口,摇头轻笑道:“有趣,实在有趣。”
自惠明手上两次吃瘪,一次是在青州的万客楼中,一次便是在这。惠明所带的那五人,果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惠明前踏两步,将钟杜武掩在身后,走至惠贤面前尺处止步,两人含笑相视,无言而对。
气氛僵直下来,无人再敢出声做些小动作,甚至于汗水自脸庞流下瘙痒难忍也不敢伸手拭去。
场面再度寂静下来,不闻丝毫动静。
满洲亲子相视,压抑人心,呼吸不得。
“都站着干啥呢!等我呢?”
又有一道声音自殿外传来,有人打翻府外几名守卫,大步大步地踏进殿中来,进来时见到满场不自在的人与异样气氛,茫然不知,扫视一眼见到其中钟杜武,扬起笑意,忽略掉其余之人,招手吆喝道:“你这家伙竟然先我一步当官了,真不是个东西,就是这看门的太不听话,让我教训了一通,才放我进来。”
话落之时,果然见那人身后有急促脚步声传来,接着又涌出几个鼻青脸肿的守卫,看着满场的权贵人物,怯了胆气,小声畏惧道:“大人,在下没能拦住。”
钟杜武噙着笑意摇头,挥手道:“无妨,是我的客人。”
那人得钟杜武所言,转身一巴掌拍在守卫头盔上,骂道:“听到了吗?你这家伙真是死脑筋。”
那些守卫更是觉得惊惧,头也不敢再抬,惊声道:“属下告退。”慌忙离了这是非之地。
所有人皆是看着突然到来的家伙,衣着简朴身形消瘦,与这等宴席上显得格格不入。
憋着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的相岳侯马如平看着这个一脸无畏的年轻人,自是又凭空生了怒气,奈何不得他人,这家伙还治不了吗?
终究是当年的一流猛将,纵使是现如今年老不负当年巅峰,却也依旧不是寻常武将能够匹敌的,便是这全场人中,好些个中流砥柱正值壮年的武将,也不敢说能够稳胜一筹。
步法雷厉风行,马如平几步便至那人身前,作势一掌就拍了下去,直冲那人面颊,以逞威严。
掌顺势挥下,却没能打在那人脸上。
反而是被那人抓住手腕,于所有人惊骇失措的目光中,泄掉了马如平的掌劲,生生将马如平的身躯拽了过来,背过身去以一计背肩摔丢出殿去!
惊得所有人再坐不住,于座位上弹起,惊愕地望向那如此轻易便可挫败曾经五大满洲猛将的家伙。
势只在一瞬便消失不见,又是变作了那个瘦弱不堪的年轻人,看着殿外瘫在地上的马如平,认认真真地骂道,
“你这老东西谁啊?没听人家说吗,小爷我是贵客,贵客懂吗?”
说完,整了整并不干练的衣衫,再不顾如何狼狈的马如平,重新走进殿中来。
震山侯自是冷下脸来,马如平的实力如何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能这般轻易挫败相岳侯的,哪怕其中掺杂了极多轻敌的因素,乃至马如平再如何年弱体衰,偌大满洲也不会有这等人。
寒声问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