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淇不蠢,能够引导改革的人怎么能是蠢人?弘治五年叶淇上疏《开中折色》,纳银领取盐引为国库增收百万两以上。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明白焦芳的意思?文人的天堂在大宋,大明天顺年之后,也是文官的天堂。可现在呢?五军都督府和十二团营裁撤,皇帝一手遮天,要不了多久,大明开国初始时候文官的惨状又要再次上演。
有所为有所不为,叶淇已经安排好后事,不惧生死。他朝着焦芳一拱手:“焦大人,叶某做了便是做了,没什么不可以说。”
然后看着朱厚照脸上呈现一副惋惜之情:“陛下天资聪慧,为人忠厚纯孝,本可为一代明君。奈何吴王走上邪路,竟蛊惑君王,才弄出如此大乱。陛下,臣确实和刘六刘七祸乱有关联,但那也是为了警醒陛下才迫不得已采用的下下策。陛下,回头吧,奇技淫巧不可凭,三纲五常人心教化才是万世基业啊!”
朱厚照没如百官意料中一般暴怒,而是饶有兴致的和叶淇讲起来道理:“叶淇,三纲五常才是万世基业?那朕有不解,两汉之后,儒家独大,算得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了。为何国祚总是超不过三百年?”
叶淇马上激动的又是以往的说辞:“末代之君远贤臣近小人,如何能保住江山?人心不附便如水能覆舟,如何不改朝换代?”
朱厚照摇摇头,朝着刘瑾说道:“刘伴伴,把炜弟给我的统计图拿来。”
片刻之后,朱厚照拿着统计图说道:“大唐赋税用的是租庸调制,只是武周之后,均田制荡然无存,再也无法施行,才在建中元年施行两税制。叶淇,为何?不要说君子小人,田地不会消失,它们哪去了?”
叶淇摇头:“乃是功勋士族侵占国土,才有均田制崩溃。所以则天皇帝才施行科举,才有读书人当朝为官。”
朱厚照笑了笑,翻了一页图纸:“好!那弱宋时再无士族,功勋也是不多,那田地哪里去了?朝中可都是读书人呐!”
叶淇语塞,汗珠慢慢滑落。怎么说?大唐时候陇西贵族得势,所以土地兼并的厉害;前宋可是读书人的天堂,兼并土地的主力军好像就是···饱读孔孟之道的读书人?
朱厚照接着拿起大明黄册:“父皇在位的时候三次下旨禁止投献,如今比之开国时候民田已经减少三成。叶淇,锦衣卫还有一本账,你本人为官多年,称得上两袖清风。但你真的是清官吗?山阳一地,你叶氏田产在你当官的这几十年间,翻了三十九倍之多,你能解释么?”
“我!陛下,臣,臣非纯臣,小小瑕疵自是有的,但大节无亏。”
朱厚照是真没有想到叶淇竟然如此无耻,他瞪着叶淇,突然抓起刘瑾拿着的拂尘狠狠砸向叶淇:“这就是读书人的操守?败类!无耻!”
叶淇促不及防,被拂尘鼻子上鼻血长流。朱厚照指着叶淇破口大骂:“你也配说自己是圣人门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说的如此轻松坦然?马文升马大人,你就是要保这样的无耻之徒?”
马文升惭愧的低下头,不说一句话。马文升不是叶淇,他不认为贪腐是小事,朱厚照暴怒,他也能不再说话。
朱厚照又看向王鏊:“王师傅,读书人做官都是这样?贪腐也就罢了,自有国法处置,怎么就敢理直气壮的贪腐?难道读书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国法动不得,朕居然,也动不得?”
王鏊才是真正的清官,此刻听朱厚照在大殿上咆哮,也是一脸羞愧:“陛下,叶淇丧心病狂,失了读书人的初心,老臣以为罪该万死!”
朱厚照冷笑:“罪该万死?他还说自己是不得已,还说自己是贤臣,是为了帮着朕悬崖勒马才坐下这等事!哈哈,父皇养士多年,就是养出这样一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国之蠹虫?”
叶淇擦一把鼻血,恶狠狠地盯着朱厚照:“皇上,士农工商中唯有国士无双,唯有读书人才可称得上士,不善待读书人,何人为官协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