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枝颓败地认清了事实,因为这不要钱的面子,她实打实地吃了不止几百钱的亏。
定下合同那周的两个休息日,穆寒枝全都用在了清洁房间上,将房子的边边角角打扫得干干净净,连那股难闻的霉味儿在收工时,也被清除得几乎闻不到。
等到东西搬完住进来后,穆寒枝发现,霉味儿又卷土重来,重新霸占了整个房间。看房时没怎么被当回事儿的问题,在钱交出去房子定下来后,性质忽然变了,仿佛水果上的黑点,买之前以为只是个小黑点,买回家打开后才发现,里面其实坏透了。
即使已经有过四次租房经历,但穆寒枝的租房经验依旧寥寥无几,一点儿租房的真知灼见,是从租房教训中一点一点如精华版提炼出来的——凭感觉去租房。
这次租房时她感觉就不错,但租下来后,体验比感觉差多了。如今,她的租房经验又增长了一些——要靠感觉和体验去租房。
搬家那天,穆寒枝当初看上这房子的那点儿欢喜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即将遭受母亲劈头盖脸辱骂的惴惴不安。
她知道自己找房看房租房搬家所经受的辛苦,在母亲眼里一钱不值。被母亲视为祸害的她,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辛苦是你该受的,你没资格叫苦!”骂她的话像预先存在母亲脑海里似的,张口即来。
果不其然,母亲刚进门,就皱紧眉头,不满地嘟囔道:“这什么味儿?”
来庆贺乔迁之喜的苏素丽打趣道:“阿姨,这是家的味道啊,您看,这收拾得多干净多温馨,寒枝还特意选在一楼,以后您和文姨出门儿,多方便啊。”
本想借气味儿发作的穆青,被苏素丽一席话说得面露喜色,一腔怒气尚未成形,就被冲淡了。
苏素丽,因为尴尬地亲历过穆寒枝被叱骂的现场,被迫成了这家人变故的知情者。在穆寒枝印象里,苏素丽是个好奇心重爱八卦的人,穆青的指责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很快也通过自己的方式,打听到所有她想了解的事。因为她不再满足于做一个沉默的知情者,不时会化身成穆寒枝被责骂时的保护者。
不用想也知道,文姨是那个善良的告密者。
苏素丽出于好意的做法,让穆寒枝心情很复杂。首先,在穆寒枝看来,做朋友的条件里不包含对彼此过往知根知底这一条。其次,她不想借此博取任何人的同情和善意,哪怕是朋友。
事实却是,她不想接受好友的这份善意,但又庆幸因她免遭了母亲小题大做的痛骂。
作为唯一好友,服装店店主苏素丽不仅自愿承担起了要帮穆寒枝脱单的重任,还当仁不让地做起了开心的干妈。因为住得不是很远,她成了穆寒枝家里常来常往的食客,饭费是开心的玩具和三不五时带给三位女士的衣服。
比起不着家的穆寒枝,苏素丽俨然成了这个家里最受欢迎的人,就连敌视整个社会的穆青都毫不掩饰对她的喜欢,每次看到她来,都能和颜悦色地亲切不少。
“寒枝,晚上小丽说要来。”穆寒枝要出门,正在门口换鞋时,文姨在她身后说道,“你也早点儿回来,晚上咱们一起吃顿好的。”
“文姨,我尽量早回来。”穆寒枝眼睛瞥到紧闭的主卧房门,从里面传来几声咳嗽。
文姨留意到穆寒枝的眼神,劝慰地说道:“不碍事儿的,你妈她老毛病了,这春天扬的花粉多。”
“她还有药吃吗,没有的话,我下班买点儿回来。”
“应该还有。”文姨不确定地答道,“没有了再和你说。”
“文姨,我走了啊。”穆寒枝环视了一眼家里,拉开门走了出去。
刚走到没有房门的单元楼口,猛然意识到文姨应该是钱不够了,又转身回去。拉开房门,见文姨已经进了主卧,便把钱包里一直备用的二百掏出来,放在门口的鞋柜上,说道:“文姨,这钱你先用着。”
“钱还够啊,不用给。”文姨在主卧里喊道。
穆寒枝没再言语,带上门走了出去。直到坐在工位上,看到台历上显示的是农历二月初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文姨那句“一起吃顿好的”的深意到底是什么。
原来今天是母亲穆青的生日。
既然如此,那她绝不可能早回去的,文姨的一番苦心,也只能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