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夜,大雨瓢泼,夜色下本应万物寂灭。
突然一道凄厉的嚎哭划破了雨幕,惊起无数沉睡之人,点点灯火相继亮起。紧接着,怒吼声响彻在这片小小的聚落。
“逆子,皆因你贪玩,弄丢了家中耕牛,毁了一家生计。”
“我打死你”
“还敢跑”
“救命”
“不是我”
火把映照下,是一青年男子紧追不舍的身影,其手中提着木棒,气势汹汹,咒骂不绝,几名凶神恶煞的奴仆跟在身后。
前方,一瘦弱孩童在木棒殴打下不断讨饶,神情惊恐,跌跌撞撞的朝里门跑去。
相邻的门户打开,接着是整个巷中之人,随着男童逃走的方向,数十道身影隐藏在门扉后,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黑暗中看不出是何表情,只有低沉的私语徐徐传出。
“杨季又在殴打侄儿了。”
“自杨孟病死,可怜留下一双儿女日日受欺。”
“这杨氏也太过狠毒,竟容不下一双幼儿。”
“砰,砰,砰......”
终于幼童跑到了里门处,焦急的拍打着里门,可是里门早已上锁。负责看守里门的里门监,年老且聋,在房中呼呼大睡,竟未听见拍门声。
青年男子终于赶上,一脚踹翻幼童,幼童小小的身子飞出,在泥水中滑出老远,良久才爬起来。
幼童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水,但依然遮掩不住自额头流下的血迹,他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浑身颤抖,不住的哀求。
青年男子依旧不依不饶,手持木棒,上前殴打。
木棒落在幼童身上,雷雨声竟掩盖不住啪啪的击打声。
“啊,疼,季父不要打了,玉儿要死了。”
“不是玉儿弄丢的牛,是季父口渴,让玉儿回家取水,等玉儿回来,牛已经不见了。”
幼童泡在水中,蜷缩成一团,哀嚎不停。
“逆子,竟敢攀咬我。我一走数日,晚间方才归家,此为里中之人亲见,岂容你诬蔑。”
“小小年纪就会诬陷他人,长大也是坏种,留你不得。”
青年男子勃然大怒,手中木棒更加用力抽下。
这一幕落在隐藏在门扉后的同里人眼中,反应不一。
有人叹息,不忍直视。有人漠然,见多了这种场面,早已波澜不惊。
“你做什么去?”
一妇人拉住自家良人,不许其出去。
“我白日里亲眼看见杨玉捧着陶罐,往里外走去......”
“吾也看到了,当时还问了一句,杨玉说‘季父归来了,口渴要喝水’”邻居忍不住附和。
“嘘,他人家事,休要多管,被杨氏老妪听见,以其蛮横口舌,岂能轻饶你们。”
雨夜中,声音一下子消失了,无人再敢议论。
在这长桑里,杨氏之霸道难缠是人尽皆知。
其实,杨氏不是一直如此,早些年杨太公还活着时,很受人尊敬。不光因其戍边立功获赏高爵位,置办下偌大家业,更因其治家有方,为人宽厚公正,待人和善,友爱乡里。若不是去的太早,选乡中三老谁人比他更有资格。
但十年前杨太公故去后,杨氏就开始败落,如今更是一落千丈。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眼前殴打侄儿的杨季,其乃杨老妪老年得子,骄纵长大。少时就终日游手好闲,与一群轻薄少年横行乡邻。
反观长子杨孟生的太过老实厚道,又不善言辞,不受母亲待见。
几年前,杨季哄骗着母亲将杨孟赶了出去,偌大家业都落在了其手中。
杨孟除了一处破院落,什么也没得,妻子恨其窝囊,另嫁他人。不久杨孟生了一场大病,无钱抓药穷病而死,留下一双儿女,可怜杨玉那时还不满周岁。
姊弟俩虽为祖母所收留,但不受待见,叔父更是时常辱骂,杨玉能活下来,全靠其姊嘴里省下食物。
这五年,杨季败光了家产,还在里中行坑蒙拐骗之事。
里中每每有人找上门去,杨季都躲而不见,任凭老母亲顶在前面,将前来之人尽皆辱骂而回。
且不依不饶,带人打上门去,必让人赔礼道歉方得罢休。
可以说,杨氏名声算是彻底坏了,在这长桑里人人绕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