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杨玉独自安坐在席子上,看着太阳出来,城门开启,有人出城进城。
草市重新开启,人群聚集越来越多。
想看博戏之人早早便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老大一堆。有陌生面孔,有熟悉面孔,依旧笑笑闹闹,互相攀谈着。
更有人混在人群中,暗中四处打量搜寻着什么,杨玉视而不见,全然装作不知。
他谈笑自若,丝毫看不出昨夜经历了什么。有人虽对地上的血迹心有疑问,但很显然他们得不到答案。
太阳越升越高,有人眼热金饼,自告奋勇着要下场与杨玉博戏。了解昨日之事的人都知道,这侏儒是个草包,钱多人傻的大草包,只要与其博戏,金饼唾手可得。
杨玉一一拒绝。
有人忍不住了,问道:“老丈,今日可还要博戏?”
“自然”
“为何还不开始?”
“等人”
“等何人?”
“来了便知”
不知过了多久,韩孺到来,独自站在人群外,少了张子夷等游侠与樊仲子的身影。
两双眼睛对视。
“你来了?”杨玉淡淡道。
“我来了”韩孺沉默片刻,点头。
围观之人面面相觑,顺着杨玉目光看去,下意识为韩孺让开一条路。
杨玉没有说“你不该来”,
韩孺也没说“我还是来了”。
“请坐”
对方在偷偷观察他,这没有躲过杨玉眼神,他淡淡一笑。
“一如昨日?”
韩孺默默点头。
杨玉淡淡一笑,扔出一枚金饼,一群人哄抢一番,最后还是一起去买醇酒。
酒买回来了,出乎所有人预料,杨玉没有留下,反而分给了众人。
在一片叫好声中,杨玉淡淡一笑,买酒同样是手段,而不是目的。酒只是他方便观察人性的工具而已。
大多数人在喝醉后,自我控制能力下降,不知不觉本性就暴露了出来。
如今他已经达到了目的,自然不需要再借助酒。
“单?”
“错”
“双?”
“错”
“单?”
“错”
“双”
“错”
......
遥遥站在远处的杨延寿,等博戏开始后又观察了一段时间,见无事发生,没有引起注意,再次进了城中。
他已经猜到了主君用意,明白他为何要与人博戏。
主君是利用钱财将韩孺绑定在身边,在他不在时保障自身安危。同时吸引来的人越多,也就越安全。
那韩孺纵是有其他心思,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施为。
两方人互相牵制,主君安全无虞。
等到了夜间,他已经回来了,一切有他。
也许主君还有其他用意,但那就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在梁国他亲眼见到主君只用言语就将梁国君臣玩弄于股掌。
对于主君的智谋,他从不怀疑。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主君对那游侠韩孺似信任多过牵制,丝毫不担心其铤而走险,杀人越货一般。
日过中天时,杨玉在人群外看到杨延寿悄然点头,心中莫名一松。
韩孺伸出手等着杨玉猜单双,半天没有动静,不由看向对面,却发现杨玉盯着他。
韩孺正待疑问,只听杨玉冷冷道:“樊仲子是怎么回事?”
杨玉一直深信人性中应有一条底线,那就是老和幼。
游侠刀头舔血,朝不保夕,实在不该将樊仲子那八岁小儿牵连进来。
韩孺沉默片刻,说道:“吾遇到他时,他跟在一群闾巷少年身后殴打劫掠他人......掘他人坟冢偷盗冥器之事也做了不少。”
杨玉点头,却并未完全信服:“跟在闾巷少年身后与跟在尔身后有何区别?今日游侠,昨日轻薄少年,今日轻薄少年,明日之游侠。”
言外之意,一丘之貉,你也不是好人。杨玉毫不掩饰自己对游侠的偏见。
韩孺勃然变色,好半天后才忍下怒气,硬声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岂会没有区别。阁下故见太深,游侠亦有好坏之别,焉能一概而论。”
杨玉似笑非笑,反问:“你是赤?”
“......”韩孺嗫嚅,半天说不出话。
天下游侠,谁人敢说自己一身是赤,没有沾染一点黑。